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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章 总督漕运 强硬要官(1 / 1)

第155章 总督漕运 强硬要官

这一支队伍规格很高,以司礼监秉笔太监邓伦、兵部侍郎段云、锦衣卫指挥同知陆尚武为主,奉旨离京,往江南彻查漕运梗阻、督师各部平叛事宜。

在离京以后,一路无休,连日行船,颠簸了一路的段云觉得气闷,约着几名文官下了船,去岸上走走,感受一下东阳府的风情。

“东阳府井井有条,还有这路不知是何物所造,竟然如此坚硬平整!”

有人看着脚下踩着的马路,惊讶不已。

也有人见到一些别处没见过的奇巧之物,被吸引了注意力。

“本官没见过安昕打仗如何,但其人在内政处理上,应当是有些水平的。”

段云走了一路,点评说道。

“段大人,那邓伦一个阉人,却事事处处想压我们一头,鸡司晨,着实令人作呕!”

一个和段云相熟的官员,和他小声说道。

段云冷笑一声:“毕竟是陛下潜邸之臣,甫一上位,有些浮躁也是正常。”

他这话看似在说邓伦,却意指那位刚刚登基不过月旬的崇宁帝。

本以为皇四子年幼,且此前表现一向礼贤下士,此番登基应当是一副君臣相得的和美场面。

却未成想皇四子登基称帝以后,却是个刚自用的主。

不但没有重用有着拥立之功的新党官员,反而与胡党勾勾搭搭,继续延续景顺帝那“

端水”的手段。

且,一登基就迫不及待的恢复臭名昭着的厂卫制度。而胡广文此时仿佛抓到救命稻草,迅速转换立场,全力支持崇宁帝。

有着“胡党”的全力支持,东厂的班子竟然迅速重新搭建了起来,一月之内东厂番子扩张万人!

这一套让人闻风丧胆、草木皆兵的体系,如今正在快速的重新崛起。

另一边,邓伦被小太监和东厂番子拱卫着,从永定门进城,沿金鳞大街朝着府衙方向而去。

象是这样的宣旨,以往是飞马通知,好让地方官提前做好准备。

但此行急之又急,船队一路南下,并无时间通知。

可当邓伦来到府衙门前的时候,就看到一身着绯色文官袍服的年轻官员,正带着府衙诸官在门前等侯。

还有数十名挎着腰刀的卫兵,身姿站得笔直,象是长枪一样站立大门两侧,气势斐然邓伦翻身下马,眯着眼上下打量着站在最前面的绯袍官员,似笑非笑道:“哟,这位想必就是安府尊了?

咱家在京里就听说,皖北的流寇见了您就跑,东海的倭子撞上您就沉一一今日一见,果然是个威风凛凛的人物呢!”

安昕长揖道:“下官安昕,拜见天使。”

他脸上带着笑,但没有选择下跪。

昨日,他已收到快马加鞭送来的信缄,知道了朝堂如今的最新形势,安昕是万万没有想到,三千里外的京师朝堂,不过月旬之间,竟然这样精彩,比穿越前看的短剧反转都快!

年尚不足双十的崇宁帝登基不过数日,本垂帘听政的两宫太后便还政崇宁帝。不知是自愿归还,还是崇宁帝另有手段。

拥有拥立之功的新党没有得到胜利果实,反而魁首杜如风被崇宁帝借天象有异为由,令其离京勘察,离开权力中枢,其后迅速拉拢胡党,扶持阉党,重建东厂。

其手段凌厉迅速,目的明确。

但在安昕看来,如今这种乱局之中,这样凌厉的手段一一恢复东厂,扶持阉人,让人不得不想起当年东厂番子的恐怖,反而招致人的不安,这种风雨飘摇的感觉,以至人人自危,难以聚力,实非上上之策。

有徐观湘的信缄,安昕甚至已经知晓崇宁帝给自己带来的圣旨内容。

崇宁帝之所以选择太监过来传旨,定有诸多想法,这邓伦必然将今日所见所听,传到崇宁帝的耳朵里。

不跪迎,不是因为安昕那所谓穿越者的高傲。

既然来到了大燕,“天地君亲师”的规则制约的了别人,也制约的了他。且同样的,他也是这一套规则体制内的受益者。

太监作为天使,代表的是皇权,跪太监跪的不是这个阉人,而是其身后所代表的皇权礼法。

而他不跪,是因为不满,在表达自己的态度。

我虽然是你的臣子,但也不是任你摆布的棋子。

我是文官,也有文官的风骨,代表的也是新党在这一件事上的统一态度。

同时,安昕也在试探这一位新皇帝的虚实,“哼!”

邓伦见安昕此番做派,脸上的假笑瞬间冻结,眯着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厉色,他盯着安昕看了足足两息时间,方才从牙缝里挤出几声冷笑:“呵呵-安府尊,真是好生威风啊。”

“邓公公过誉了,里面请。”

安昕装作没听出其话中的意思,只是微微躬身,邀请邓伦进门。

进门以后,邓伦那张冷脸反而又变得和煦起来,笑道:“安大人忠于王事,咱家在京中就有听闻,咱家还听闻皇爷谈起安府尊,也是赞不绝口,曾言‘有安府尊坐镇东阳,倭寇海患,朕心安矣!’”

“陛下隆恩,臣铭感五内,感恩戴德!”

安昕闻言,不知这阉人说的是哪位陛下,但还是很配合的激动说道。

“可皇爷也难啊。”

邓伦脸上痛彻悲苦的道:“辽东连失四十馀城,建虏打到山海关下,江南教匪肆虐数省,截断漕河,南粮运不到九边,再过俩月粮草便要告急,此诚危急存亡之秋也!

皇爷临危受命,撑起这个烂摊子,不容易啊。”

“是啊是啊,但下官相信,陛下秉天命而登基,洪福齐天,必然能带领大燕走出泥潭,再造辉煌!”

安昕慷慨激昂道。

邓伦见安昕至此还不表忠心,不表达忠于王事,主动请缨做事,脸色不由变化,但终于没有彻底冷下来。

“咱家还有要事,宣旨过后就要启程,安大人接旨吧。”

邓伦不想再和安昕虚与委蛇,来到府衙正堂,此地已经摆好香案。

宣旨急,时间紧,也没沐浴焚香,一切从简。

“奉天承运皇帝,制曰:

东阳知府安昕,平寇有功,才具堪用。今漕运梗阻,匪患丛生,特简派尔总督漕运克期肃清河道,恢复漕纲。

一应剿匪、疏浚事宜,尔当与地方文武、各路军将会同商议,和衷共济。所需粮饷夫役,可咨请地方有司酌情调拨。

务须尽心王事,莫负朕望。

钦此。”

邓伦读完圣旨,双手捧着,却见正堂之中一片诡异的沉默。

安昕伸出双手接过黄续圣旨:“臣接旨,谢主隆恩!”

圣旨躬敬的摆在香案上,但安昕脸上露出一丝意味深长的笑容来。

自见到邓伦以来,通过邓伦的表现,再看到圣旨当中的内容,安昕窥到了崇宁帝的虚弱、猜忌和短视。

也是,如今之大燕,南北俱乱,左右夹击,风雨飘摇。

崇宁帝上位,所做改革一切为了加强皇权。

但为何要出此下策,恢复阉党,恢复臭名昭着的东厂幡子?

便是因为,他没有景顺帝的水平,不得不以更强硬的法子来想尽办法加强自己的权威!

越是缺少什么,往往越是强调什么。

现在的大燕是一副重病之躯,需要以温养滋补的方子来调养尚能多活些年。

而如今这样一剂猛药下去,反而会加快病情的发展,令其一不振。

重用阉党是一步无路可走,不得已而为之的臭棋。

“如果是景顺帝,绝不会以这样一记荒唐的‘俗手”妄图解‘天下劫”。”

安昕默默的想着。

周围的安静,安昕的沉默,让邓伦心中有怒。

他是崇宁帝的伴读太监,从小陪其长大。

而皇四子也并非储君,本来正常的成长轨迹,应当是外放出去,到封地当一个闲散的王爷。

皇四子成了“皇爷”,他邓伦也成了司礼监的“秉笔太监”。

但他对于朝堂上官制的理解,还属于一瓶子不满,半瓶子晃荡。

所以,他不理解场上这一份沉默究竟是因为什么。

“圣旨已然送到,皇爷对安大人很是期盼,希望安大人勤于王事,不要姑负皇爷信任!”

邓伦说话的时候,却见对方脸上再次吩着一丝意味深长的笑。

“陛下隆恩,臣不敢姑负。”

安昕抱拳说道:“花厅已备好茶茗,还请公公移步小憩,容下官略尽地主之谊。”

“茶就不喝了,皇爷的差事紧。”

邓伦直接拒绝。

安昕将之送到府衙大门外,目送其骑马离开。

刘同知话到此处而止,只是摇了摇头。

并非所有胡党都支持阉党的。

胡党和新党,乃是文官内部的理念之争,而与阉党则是朝臣与内臣真正的权力之斗,是文官体系与皇权之间的斗争。

“陛下如此小气!”

万泽文撇了撇嘴。

安昕没有说话,朝着二堂走去。

皇帝此举,或并非小气,也可能是新皇登基,得位不正,属于他的班底未曾创建起来,皇权被困于京畿之地,难以施展的原因。

否则,也不必着急忙慌的恢复东厂了。

当然,也可能是吝啬名器,又心存制衡,既要用他,还又怕给的官职高了形成尾大不掉之势。

思量起来,这个可能还更大一些。

“新皇帝压不住阵,相比景顺帝而言,不敢放权,出手实在小气!

我还只是地方知府而已,朝堂之上又如何呢?”

徐观湘身居庙堂,作为阁老,哪怕和安昕在海贸一事上利益相关,也不可能对于朝堂之上的语尽数付与信中。

但安昕通过这些书信之中字里行间的信息,通过邓伦的言语表情,通过圣旨的内容,也在脑中拼奏出了一副崇宁帝的画象。

“但总督漕运,坚决不能接受!”

安昕接下圣旨,只是在明面上要尊重皇权,在流程上不能授人以柄。

但这不代表他接受崇宁帝给他的任务。

在大燕,所谓总督漕运,并非漕运总督。

漕运总督是二品大员,而总督漕运则只是一个差遣。

且,漕运总督早已是大燕早期官职,在太宗皇帝之后,就已经裁撤了这个正式官职。

而一个差遣官,尤其是总督漕运,这等横跨数省的差遣,若是给他安昕加一个都察院右都御史,亦或是加一个兵部尚书衔才是正理。如此,以正二品官身总督漕运,能够监察百官,有权有势,这疏浚漕运的任务才能推动下去。

哪怕知府骤然提到正二品,于制不合,那给个正三品都察院右副都御史,或兵部侍郎衔,也能推动任务。

如今没有兼任,没有加衔,以区区一个正四品东阳知府的本职官去总督漕运,延绵数省的运河,无数的地方官员,何人会听?怎么协调?

圣旨上面所谓商议、咨请、酌情等词眼,更是典型的“既让马儿跑,又让马儿不吃草。”

只有职责没有映射权力。

这任务领了,必然难以落实,落实不好又要被政敌攻击,最后免不了吃瓜落。

相比朝廷,安昕有圣火教高层出身的葛绒,对于圣火教的了解还要更深。

对于江南之乱,其疾不在理,不在肌肤,其在肠胃,或在骨髓,司命之所属,安昕实不愿做这费力不讨好的差事。

安昕暗骂一声“崇宁小儿”,喊道:“桃子,磨墨!”

红袖添香。

安昕拿起毛笔,轻蘸笔墨,写下奏折。

“天恩浩荡,圣旨垂临。闻江南逆贼猖獗,漕运阻绝,陛下心系社稷,欲命臣披沥前行,臣虽万死亦不敢辞。然臣接旨惶悚,昼夜难安,非惜身家性命,唯恐有负圣望,贻误国之大事,罪该万死。

臣本愚钝,蒙先帝简拔,恭居四品知府,兼辖一方兵备,虽效犬马之劳,然权责皆有定分。

今“总督漕运”之职,重于山岳,非臣所能轻受。盖因漕运关乎国脉,绵延数省,牵涉军民钱粮、河道工程及各省协调,事权非一。

臣若仅以空名督师,实则有调兵、协调、理事之三难······臣非敢沽名钓誉,亦非挟兵自重。实乃深知:陛下欲臣效命,非赐臣虚名,而须赐臣实权。无拳无勇,徒有总督之空号,尤如驱犬羊而入虎狼之群,非但不能平贼通漕,恐致败军误国,反损天威。”

安昕洋洋洒洒,将奏折一口气写完。

表忠心,摆事实,讲道理,再换位思考,最后给出解决方案,但字里行间,虽无明言,但拆开来看,只有两个字:要官!

“臣不胜徨恐待命之至!”

最后填上一行字,安昕落款,搁笔,吹了吹未干的墨迹,合上奏折,递给张良:“快马,送往京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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