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叶隐村的某处广场。
月悬夜空,四下无人。
坐在长椅上的畳间撑着拐杖,缓缓站起身来。
先前战斗的伤势尚未痊愈,畳间浑身上下多处都缠着绷带。
他一边护着疼痛的腿,一边迈着不稳的步伐走了起来。
“二代大人的葬礼,结束了……”
“这样啊……”
黑暗中,突然从背后传来的声音,让畳间没有回头便回答了。
即使不回头也知道。
那清澈的声音,是山中伊娜的。
自从久别重逢以来,两人之间一直没有离别时那种甜蜜的氛围。
畳间一直凝视着遥远的天空。
身着黑色礼服的伊娜,将手叠放在自己胸前,悲伤地垂下眼帘。
因为她已经察觉到畳间一直凝视的前方究竟是什么。
“三代目,将由日斩大人就任。”
“理所当然。现在的木叶,没有比他更出色的忍者了。”
对于伊娜的话,畳间带着依依不舍的氛围回过头。
畳间将发现并带回扉间遗体的功劳让给了猿飞日斩。
对畳间而言,那功劳毫无意义。
而且察觉到畳间归来、最先赶来的水户向他报告了村内的现状。
凭借此功劳压制了反对派的团藏和日斩,内定了三代火影的就任。
也就是说,只要日斩还活着,畳间就不可能成为火影了。
畳间依然憧憬着火影之位,但并非象曾经那样渴求。
日斩就任三代目是扉间下达的最后命令。
而且畳间本人也认为没有比日斩更出色的忍者了。
所以对于火影这个位置,畳间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想法。
只是——
“又要多一个颜岩了啊。”
不寻求答案,只是确认。
颜岩增加一个,意味着一个时代结束了。
这难道不是一件很悲伤的事吗?
——现在的孩子,并不认识千手柱间。
至少畳间的弟弟千手绳树,就与柱间素未谋面。
就连畳间所向往的最伟大的英雄,终有一日,也会迎来被人遗忘的时刻。
畳间之所以执拗地给弟弟绳树读柱间的英雄传说,或许就是为了不让人忘记曾有过柱间这位英雄吧。
但无论怎样抗争,人都无法战胜时间的洪流。
无论变得多强,无论怎样抗拒死亡,终将被历史吞没、消失。
尽管如此,人们却互相憎恨、厮杀,争夺本就短暂的人生。
千手柱间正是直面这种人性的男人。
正因如此,人们才敬慕他。
相信千手柱间这位英雄的人们,大概也会相信他所托付梦想的继承者千手畳间吧。
但是,名为千手畳间的人的本质,正是千手柱间所抗争的“憎恨”本身。
那渴望杀死仇敌、甚至不惜跨越时代也要实现的怨恨集合体,才是千手畳间的起源。
有谁能承认自己的器量是由憎恨构成的呢?
说什么守护同伴的千手,真是可笑。
明明这具身体,正是为了杀死那些同伴而降生的——自嘲的畳间,因此将泉奈的心当作不存在并封印了起来。
切除了自己一部分心灵的畳间的苦恼,处于难以想象的艰辛之中。
——人生只有痛苦,是毫无意义的东西。
他自告奋勇担任诱饵,也并非出于什么高尚的理由。
对畳间而言,与其继续活在这人间地狱中,不如作为守护了英雄们的男人死去,反而是一种救赎。
他想通过壮烈的死而在历史上留名,并斩断自己的宿业。
但畳间知道,那不过是对事与愿违感到悲观的孩子在耍脾气。
——要守护那些敬慕村子、信赖你的人。并且要培养出,能够托付下一代的人。
扉间的话语,震撼了畳间的心。
谁能相信这是濒死忍者的话语呢?
那句话语中,哪里有怨恨、痛苦、憎恨呢?
那句话中蕴含的,是担忧自己离去后孩子们未来、慈爱那些将追随自己足迹前行者的,温暖的心。
那份意志照亮了畳间,又一片木叶发芽了——。
应前往的顶峰遥远而无尽。
等待的苦难恐怕超乎想象。
尽管如此,植根于畳间的憎恨这一本质,今后也绝不会改变。
畳间将持续暴露于漆黑火焰的摇曳中,并一直恐惧着可能踏错道路的“某一天”。
即使他索性选择逃离,想到那苦难,恐怕也没人能责备他吧。
但是,畳间决定了。
他渴望继承那种活法。
他绝不让千手柱间留给畳间的爱、千手扉间留下的羁拌——那绵延传承的意志,断绝。
他一定是来救我这个不成器的弟子的吧。
即使身负致命伤,他仍试图守护“村子的未来”。
目睹壮烈牺牲的千手扉间的遗体时,畳间心中果然涌起了剧烈的憎恶。
他甚至闪过念头,想拖着这破烂的身体杀回去,袭击云隐村。
但是——畳间理解扉间那直至死亡都贯彻忍道的活法。
扉间想要守护的,正是畳间他们所生活的“未来”本身。
品尝酒味,知晓女人,生儿育女,然后托付下一代——这是曾经许多忍者未能得到的、作为人的营生。
畳间应该战斗的对手,并非宇智波泉奈的憎恨。
也不是残酷丑陋的现实。
而是那被憎恨附身、试图舍弃自我的、自己脆弱的心。
畳间看到了担忧地望向这边的伊娜。
畳间心想,也给这位可爱的少女添了许多麻烦。
以前没注意到,那个爱哭鬼少女,不知何时已经变得有女人味了。
回应她的心意并非不愿,但现在还——
“呐,其实你不去葬礼也可以的吧……?”
“啊……告别,已经做过了。”
“——畳间。叫我——‘大叔’就好。”
在那片森林中交换的话语,蕴含了两人全部的心意。
两人之间,已不需要更多言语。
“下次‘见面’的时候,就是我完成使命的时候了。”
即使经历了转生这种超常之术,死后世界是否存在也不得而知。
或许扉间至今仍在守护着畳间。
但畳间觉得,现在的自己无颜面对扉间。
他想等到自己真正长大成人、成为能将火之意志托付给下一代的人之后,再去慢慢见他。
不知能否有朝一日超越柱间和扉间这些伟大的先人。
但等到自己能挺起胸膛、与那宽阔背影并肩而立、成为一个大男人的时候——
“呼呼……那样的话,岂不是该从忍者学校重新学起?木叶的规矩,你能全背出来吗?”
“……你呢?”
“那当然,肯定能背出来啊。你该不会……”
对着开玩笑的伊娜,畳间板着脸回答。
他自知不擅长文化课,但被认为连规矩这种基础都记不住,还是让他有些不快。
“我当然也能背出来啊。”
“真是的,开玩笑的啦。但是……是啊。从今往后,会变得寂寞了呢……”
——寂寞。
心脏猛地一跳。
这句话,正好填满了失去师父后心中裂开的大洞。
如同紧闭的锁被打开,无数回忆如泉涌般溢出,然后如走马灯般流转。
畳间低下头,藏起了脸不让伊娜看见。
“忍……”
畳间的嘴唇颤斗着。
果然,忍道的顶峰,还遥不可及。
曾几何时,畳间曾和柱间一起逃跑,被扉间严厉斥责过。
也挨过拳头。
那时那鬼一般的表情令人难忘。
名为修行的拷问般的日子,是一生都无法消除的心理创伤。
不知多少次濒临死亡。
总是警剔着突然出现的扉间,想方设法逃跑,然后被抓到。
一切都是那么吵闹、被折腾的每一天。
也曾和扉间一起玩耍过。
严酷的修行后,被他带去泡温泉,请他吃过好吃的饭。
记得他说过这里的鱼很美味,曾用木叶隐村清澈河川里捕到的鱼做菜,围着篝火。
笑着说是秘密场所的扉间的笑容,现在想来还是觉得有点可怕。
但两人一起大口咀嚼新鲜烤鱼的回忆,畳间绝不会忘记。
“——忍者规章,第二十五项!忍者无论在何种情况下都不可表露感情!无、无论何事!都必须拥有不轻易流泪的坚强之心!”
“畳间……”
这是以严格瑞智着称的二代火影制定的、木叶隐村的忍者规章。
木叶的忍者被要求必须遵守此规章,违反者将受到严惩。
即使是畳间也不例外。
扉间以严格着称,可谓是规章的体现者。
作为弟子,畳间被灌输了所有忍者规章。
刚才回答伊娜的话并非虚言,即使不擅长文化课,畳间也能背诵忍者规章。
这是因为扉间比术和体术更重视其心法。
正因为是背叛与厮杀司空见惯的世界,唯有这制定的规章,必须不惜性命去守护。
因此——在忍者世界中,不守规章者会被斥为废物。
扉间一直努力让畳间牢记这一点。
有过很多痛苦的事。
数不清的辛酸。
但那些吵闹的日子,远比这些——
——请您原谅这个直至最后都未能遵守您教导的不成器弟子。
“下雨了呢……”
伊娜对着按住眼角、拼命忍住呼吸、肩膀颤斗的畳间,轻轻地,转过了身。
---
木叶隐村的某家医院。
拄着拐杖,动作僵硬地,畳间走在无人的走廊上。
他停下脚步,看着墙上挂着的名牌。
对着熟悉的名字,畳间敲了一次门后,推开了门。
“哟,情况怎么样,戴。”
进入房间,只见一个被绷带裹得严严实实的男人躺在床上。
畳间笨拙地把拐杖靠在墙边,在附近的椅子上坐下,对戴笑了笑。
畳间曾期待他或许知道扉间临终时的情况,但当事人戴却——。
“这个嘛,还是什么都想不起来。好象和非常可怕的东西战斗过,又好象没战斗过……”
戴只有视线转向畳间,抱歉地回答道。
因为他的脖子被石膏固定着,无法动弹。
恢复意识的戴,失去了当时的记忆。
八门遁甲被指定为禁术,是确实会侵蚀用户身体的危险之术。
或许会产生失忆之类的副作用或损伤。
畳间本想哪怕是通过他人转述也好,能知道扉间的最后,但看来没那么顺利。
隐藏起些许失望,畳间提出了一个可能性。
“那个可怕的东西,会不会是角都?比如我没能彻底干掉他,你替我补了最后一刀之类的。”
“就算你这么说,我连角都是谁都不知道啊……”
“也是啊……简单说,就是个操纵黑色触手的忍者。”
“……不行,不知道。想不起来。二代大人好象在场,又好象不在。嗯——”
“你的身体多是自我崩坏导致的损伤。看来确实是用了八门遁甲……或许是八门的后遗症。戴,我觉得最好让专业医生看看……”
“那、那可不行!不能给我家增加经济负担!”
“我不太喜欢这种说法,但只要有千手的名号,大部分事情都能解决。我来照顾你也可以。”
“怎么能拜托朋友做这种事!这住院费,等我出院了也会工作还上的!”
对着气势汹汹的戴,畳间耸了耸肩。
(知道他是讲原则的热血男,但没想到到这种程度……再过多干涉,会触犯戴的自尊心吧)
“知道了,戴。但是,八门遁甲。我知道是危险的术,但没想到会记忆缺损……戴,虽然是我传授的术,但别太常用啊。”
“没关系。我只有在赌上性命守护我的忍道时,才会使用八门遁甲。这是我自己的规则。”
“自己的规则吗……我倒觉得不用贯彻到那种地步……不过就算要用,还是控制在开门程度比较稳妥吧。”
虽是消耗剧烈体力的肉体强化,但能提升施术者的身体机能。
它对身体的损伤和伤势恢复也有效果,畳间在恢复意识后,就一直开着八门遁甲的第一门,持续将查克拉集中在肉体的恢复和再生上。
结果——看来千手一族和旋涡一族的血统并非虚名,全身的损伤都显示出恢复的迹象。
手脚的骨折虽然一动就剧痛,但并非不能走路。
当他终于能勉强站起来时,畳间就用飞雷神之术,带着戴和扉间的遗体回到了木叶隐村。
飞到的地点是千手宅。
在那里的是祖母水户。
为畳间归来而高兴的水户,同时履行了作为二代代理的职责。
她召来日斩,交付了二代扉间的遗体,并凭借此功绩,强硬地命令他就任三代火影。
日斩虽然困惑,但还是接受了命令,三代火影·猿飞日斩就此决定。
另一方面,因抱病使用飞雷神这种超高等忍术的反作用而再次失去意识的畳间,被水户安排住进了木叶的大医院。
但是,与畳间恢复到能走路的程度相比,戴仍是意识未恢复的重伤状态。
与被安置在普通病房的畳间不同,戴被送进了紧急病房,直到最近才终于可以探视。
“嘛,总之。我会跟纲手说,让她来探病的。那家伙和我不同,精通医疗忍术。虽然还是下忍,但她的术远超普通医生。应该对恢复有帮助。”
“是纲手啊!好久没见了!”
畳间对医疗忍术一窍不通。
曾经有一次在水户指导下用鱼的尸体做过适应性实验,结果一瞬间就把鱼变成了肉糜。
想象一下用在人体上简直可怕至极,畳间的掌仙术修行被一致叫停。
如果让畳间对戴使用掌仙术,戴的身体可能会炸开。
“好了,我差不多该回去了。”
“哦哦,已经这个时间了吗!请务必再来!”
“当然。保重。”
沉浸在谈话中一会儿后,畳间拿起靠在墙边的拐杖,站起身来。
戴似乎因为身体不能动,想用语言来表达热情。
比平时更吵,但畳间觉得这样也挺有趣的。
离开戴的病房后不久。
畳间在回自己病房的途中,从窗外瞥见了一个熟悉的女子身影。
畳间在二楼。
那个女子在医院围墙周围转来转去,似乎没有察觉到畳间的存在。
“是朱理啊……还是老样子,做些莫明其妙的事。”
在医院外徘徊的,是宇智波朱理。
她穿着连衣裙之类的,很少见的打扮。
乍一看象是深闺大小姐的装扮,但动作中看不出优雅。
想进医院的话进来不就好了,在干什么呢,畳间露出了诧异的表情。
畳间看了一会儿,朱理象是泄气般垂下肩膀,没精打采地正要离开医院。
畳间歪着头想,她不是有事吗?
紧接着,在正要回去的朱理面前,又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女子。
摇晃着金发的是山中伊娜。
穿着凉爽的衣服,但比平时要保守些。
手臂上挎着篮子的伊娜,如同在说“此路不通”般,叉开腿站在朱理面前。
“她们在干什么啊……”
畳间用无语的语气说着,疑惑地皱起眉头。
伊娜竖起食指,好象在谆谆教悔着什么。
听不见话语,但那样子简直就象在给问题儿童说教的老师。
从拿着篮子来看,大概是来探视谁的,但两人所在的位置是信道。
果然不出所料,伊娜没注意到后面来人,结果挡住了完全无关的人的去路。
注意到这点的伊娜慌忙回头,不停地摆手道歉。
路过的人起初一脸不悦,但被伊娜过于谦卑的态度缓和了气氛,最后无奈地笑了笑离开了。
路人离开后,伊娜象是“呼”地松了口气,用骼膊擦了擦额头的汗。
朱理指着这样的伊娜,捧腹大笑。
是在笑伊娜的失态吧。
还是老样子不要命的家伙。
伊娜象是火大了,敲了朱理的头。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那动作利落得让人觉得会发出好听的声音。
朱理颤斗着捂住了头。
伊娜象是担心自己做得有点过火,弯下腰对朱理说着什么。
但朱理突然扇了伊娜一记耳光。
伊娜一瞬间眼神茫然,但立刻恢复,回手也扇了朱理的脸颊。
朱理揪住伊娜的脸颊,伊娜也揪住朱理的脸颊。
两人都浮现出美丽的笑容,但互相揪着对方脸颊的手却不肯放开。
简直象是互相拉扯着脸颊,为了不让对方脸上留下不可挽回的损伤而在互相牵制。
“就当没看见吧。”
虽说吵架是感情好的证明,但畳间始终无法把握那两人的距离感。
俗话说不多管闲事就不会惹麻烦。
畳间移开视线,回自己的病房去了。
---
回到病房后不久,两个熟悉的女子来访了病房。
是宇智波朱理和山中伊娜。
一边努力不去回想刚才的光景,畳间一边将两人请进自己的房间。
和伊娜见过几次,但回到木叶后,和朱理见面还是第一次。
畳间报告了平安。
朱理眼框湿润,向畳间倾诉自己有多么担心。
畳间老实地道歉了。
对于趁机责备他的伊娜,畳间也平静地低头认错。
尤其对伊娜而言,听说畳间作为诱饵留下对战的对手是那个宿敌·角都,一定是坐立不安吧。
毕竟是曾经杀死过畳间一次的对手。
一番交谈结束后,三人分享了重逢的感动。
朔茂不在让畳间觉得遗撼。
但他已经在别的时间、在朔茂的病房里与他重逢过了。
或许看起来伤还多了些,但应该不可能——畳间再次为尚未痊愈的伤低头道歉。
朔茂接受道歉的同时,也安抚畳间说不必如此在意。
实际上,畳间造成的伤大体都好了。
朔茂至今仍在住院的原因是朱理干的好事。
毫不知情的畳间只能向朔茂道歉。
朔茂也没打算为了朱理的名誉说出真相。
两人错位的道歉会持续了好一阵子。
相比之下,与朱理和伊娜的会面,可说是往常一样的交流。
朱理终于亲眼确认了畳间的安全,深深松了口气。
但畳间因为刚才看到了朱理奇怪的举动,没太多感慨。
只是觉得有点奇怪的是——
“你们两个,那是怎么回事?”
不知为何,两人都戴着刚才见到时并没有戴的口罩。
(啊,这该不会是,打架打出来的……吧)
畳间内心察觉了情况,但装作不知道。
一方面觉得有点有趣,另一方面觉得如果不提反而显得不自然。
“感冒了嘛。传给你就不好了。”
“我才没有得感冒这种软弱的病。这是为了预防不被传染感冒。”
果然不出所料,两人的反应截然相反。
总之知道朱理还是老样子,就放心了。
“——不是说笨蛋不会感冒嘛。”
让畳间稍感意外的是,伊娜居然接下了挑衅。
至今为止都保持着些许距离,没想到会正面应战。
自己不在的期间到底发生了什么,畳间感到了一丝疏离感。
“那是指感冒了也察觉不到的意思。聪明人因为不会疏忽健康管理,所以不会感冒。就象我这样。”
“哈?”
“哦?”
“喂喂,饶了我吧。”
“啊,哈哈哈。抱歉。”
“对不起。”
额头相抵互相瞪视的两人,如果忽略表情,看起来也并非不象美丽少女的亲昵交互。
不过畳间没有那种兴趣,而且在病房里吵闹也很麻烦。
他用冷淡的语气制止后,两人都难为情地拉开距离,挠了挠头。
咦?畳间意外。
因为朱理居然毫不扭捏地道歉了。
在畳间的记忆里,朱理应该有不擅长道歉的孩子气一面。
但在现在的朱理身上看不到那样。
不过,这并非什么问题,反而是好倾向。
畳间一带而过,聊起了闲话。
聊了一会儿,畳间想起一件事,说了出来。
“但是朔茂那家伙,居然伤得那么重……”
朱理的身体猛地一颤。
伊娜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畳间不知道朱理和朔茂吵过架。
他只是自责,以为自己出发去云隐前给他造成的伤有那么严重。
但在朱理和伊娜看来,这可不得了。
但即使想隐瞒,总有一天也会暴露。
沉默片刻后,朱理战战兢兢地开口了。
“那个,怎么说呢。就是那个啦,朋友之间常有的事……虽说不是没办法,但那个……”
从不得要领的朱理的样子,畳间立刻察觉到是她做了什么。
内心笑着说她真是个容易懂的女人。
同时也理解朱理难以启齿,便不打算再追问下去。
畳间伸手制止了朱理的话。
“如果难说出口就不用说了。说了奇怪的话,抱歉。”
听到畳间的话,朱理歪了歪嘴。
因为她明白畳间的举动是察觉到了自己的事。
但话被打断的朱理总觉得象是输了,“哼”地别过脸去。
然后一边无所适在地游移着视线,一边喃喃开口。
“我和朔茂吵架了。”
“这样啊。”
“就这样?”
“就这样?不就是两个人吵架又和好了吗?我和朔茂小时候也常这样。”
朱理惊讶地看着畳间。
她大概以为会被畳间骂或者被无语吧。
但畳间态度丝毫未变,对朱理笑着。
伊娜则象是观察般凝视着这样的畳间。
“你怎么知道他们和好了?”
伊娜插嘴道。
畳间在察觉到伊娜在试探自己的前提下,说出了那句话。
“因为我没有从朔茂身上感觉到憎恨。”
“这样啊……畳间,你果然……”
畳间没有漏听伊娜的低语。
同时,他确信了。
果然山中伊娜,是知道千手畳间的。
千手柱间死时,山中伊娜进入了千手畳间的内心,看到了他的深层心理。
——燃烧的天照之火与蔓延的大树林。
宇智波的业火与千手的爱。
伊娜当时看到的三把椅子,一把是属于本体畳间。
另一把是属于注入查克拉的柱间。
那么,另一把到底是什么——
如果是聪明的伊娜,稍微想想就知道了吧。
而畳间的想法,并没有错。
山中伊娜察觉到了千手畳间体内凄息着别的什么。
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发现也是偶然。
但既然发现了,她就不是能无视这件事的女人。
虽然一直很担心——但听到畳间的话,伊娜理解了畳间已经克服了那个“什么”。
她从未觉得那是虚假的。
要说像畳间也确实像畳间。
但伊娜觉得以前的畳间相对于年龄来说太过幼稚了。
虽然原本就喜欢恶作剧,但实在觉得到了这个年纪还那样有点不妥。
伊娜其实是这么想的。
伊娜相信,平时的天真无邪并非本质,偶尔展现的沉稳样子才是千手畳间的本质。
但她一直无法确信这一点。
伊娜为此感到不安。
但现在,看到畳间沉稳的样子,伊娜确信自己的想法没错。
松了口气的伊娜视线中,试探的色彩已经消失了。
另一方面,畳间再次感到自己深受他人眷顾,细细品味着这份幸福。
伊娜也是那个即使知道了畳间的本质,也依然持续相信着他的女人。
“畳间……”
完全不知道畳间和伊娜心中的微妙变化,朱理感动地提高了声音。
“那么,畳间也和我吵架吧!”
“诶——?”
虽然一脸发自内心的嫌弃,但畳间大致猜到了朱理想说什么。
恐怕朱理是憧憬着旗木朔茂和千手畳间之间的羁拌。
想要加强与畳间羁拌的朱理,想到了只要做和朔茂一样的事就行。
为此,就要吵架。
但她没注意到吗——畳间和朱理吵架的次数,远远远远远远远远超过畳间和朔茂吵架的次数。
她本人没把至今那些事当作吵架,大概是像孩子向父母撒娇的感觉吧——但不得不说,交友空白史十几年的女人就是不一样。
“啊,但是,在那之前……畳间,一直以来对不起。”
突然摘掉口罩,低头道歉的朱理,让畳间的大脑宕机了。
理解跟不上。
回想起来,重逢之后,朱理一直用名字称呼畳间。
变化的征兆是有的吧。
瞥了一眼,伊娜正觉得好笑地笑着。
因为她知道朱理氛围改变的理由。
“什、什么对不起?”
畳间战战兢兢地问道。
朱理恶作剧般地笑了,笑着说这是秘密。
从未见过的天真无邪的笑容。
畳间的心脏,猛地跳了一下。
---
——少年们在知晓伤痛的同时,登上通往成人的阶梯。
然后时光流逝,他们又增长了一岁。
片刻的平稳与安宁,让他们心中孕育着温暖。
但那是否只是麻痹了作为忍者磨砺的心灵的甜蜜毒药——
残酷的历史浪潮,突然向某个少女露出了獠牙。
而即将降临的是……
“朱理,这次的中忍考试,我当上考官了。”
“……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