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时三刻,瀑布声在星空下回荡。
长发随风轻扬的两人,神色惊人地平静,目光紧紧交织在一起。
月光映照下的景象虽带着梦幻般的美感,却因那即将到来的激烈冲突的预感,能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的紧绷震动。
“朔茂,我说过,敢防碍我就杀了你。我很急……让开。”
“不让,也不会让你去。就算用强,也要把你带回村子。”
“……那么你就是我的敌人。”
朱理的双眼染上红色,三颗勾玉浮现。
“和镜老师一样,三勾玉写轮眼吗……”
“镜……?那家伙是个连自己弟子都保护不了的废物。想到和他有关系,我就恶心得想吐。”
朱理憎恶地啐道,撩开开衩的和服下摆,从绑在大腿的忍具包里取出卷轴。
在空中展开的卷轴噗地冒出一阵烟。
从烟中出现的,是与人等高的巨大棍棒。
“真大啊。”
“这是为了破坏畳间的木遁而准备的。”
朱理浮现出冷漠的声音,展示了熟练操纵棍棒的演武。
石头的破碎声。
柱间石象的头顶出现了裂痕。
演武结束,朱理将棍棒砸在脚边。
她大大张开双腿,如同伏地般放低身体。
但朱理的身体,除了脚底之外并未接触地面。
以不稳定姿势支撑朱理的双腿,呈现出鞭子般柔韧的肌肉线条之美。
朔茂猛地回过神。
月光下所见的舞姿,实在过于美丽。
“是啊……”
缓缓站起身的朱理,一直低头看着下方。
看似在凝视流水,实则可能哪里也没看。
“畳间是我好不容易才得到的‘唯一的’羁拌!想要从我这里夺走‘最亲近的人’的话……朔茂,就算是你……也!!”
驱动朱理的,是失去名为“爱”的恐惧心。
若是沉醉于孤独的那些日子,根本不会有恐惧。
若是那个不断告诉自己千手一族才是恶的时期,根本没有什么好害怕的。
有了想要守护之物、珍视之物的存在,反而让宇智波朱理变得脆弱。
因为有畳间在,托他的福——这种想法,反过来就变成了“没有他自己什么都做不到”这种极端的自我否定。
宇智波朱理否定了自身的存在。
她认为自己所拥有的所有联系,都是因为有千手畳间这个中转点才得以成立的、虚幻的东西。
反过来说,就是没有自主性。
将所有理由归咎于畳间,告诉自己“大体上都是畳间的错”,从而走向自我保全。
所以朱理总是说:不成器的畳间需要我宇智波朱理。
通过这种方式确立自我存在,朱理一直拼命守护着自身的存在。
换言之——‘宇智波朱理,将所有的人际关系都依赖在千手畳间身上’。
那是畳间一旦消失就会瓦解的幻想,而现在,那个时刻来临了。
“朱理,我不能让你去。为了我的心意,还有……为了你自己。”
朔茂悲痛地垂下目光,抱紧心中翻涌的热切思绪。
当再次抬起头时,他的眼中摇曳着牵挂同伴的心意、火之意志。
那道光芒,让朱理很不愉快。
那仿佛看透一切的眼睛。
朱理没有察觉到那深处究竟藏着什么。
朱理的眼中,只清淅地映出了深沉的黑暗。
“为了我!?你懂我什么!只有畳间!只有畳间!!只有畳间,才是找到了我的、唯一的那一个……!!”
抬起头的朱理,那如同被愤怒吞噬的、可怕的表情。
但对朔茂而言——
“呐,朔茂。求你了,让我去吧……让我见畳间……”
——听起来却只象是快要哭出来的少女的恸哭。
好比迷路的孩子。
不知道前进的道路,也不知道归处的可怜少女。
明知前方只有黑暗,却无法不前进。
朔茂清楚地明白了。
朱理现在,正处于黑暗之中——
“朱理,我啊……不想只是从天上看着你拼命拉扯那根蜘蛛丝。”
在畳间不在的现在,能阻止朱理的,只有这数年来共同度过的旗木朔茂,别无他人。
宇智波镜太近了。
山中伊娜又太远了。
这也是作为朋友、作为同伴、然后作为男人的,朔茂的骄傲。
但无论写轮眼如何成长,敌人也是能与“影”匹敌的家伙们。
朱理根本没有胜算。
即便如此朱理也会迎战,然后被杀。
绝不能让她重蹈幼年时那位无谋地挑战角都并被杀的朋友的复辙。
绝不能。
自那天以来,不断追求力量的朔茂。
他所决心贯彻的忍道是——赌上性命,守护珍视的朋友。
朔茂慢慢解开额头的绷带。
银发从束缚中解放,长发在风中跃动。
朔茂静静地从腰间连鞘拔出短刀,反手持于眼前。
电光缠绕其身,滋滋作响,撕裂黑暗的白光发出鸣响。
“不拔刀吗,朔茂。对我这种程度,这样就够了?别小看我……!!”
“生气了吗?我这边也一样。其实有件事,让我相当火大。”
“你、你说你火大?”
被明确指出的怒火,让朱理有些狼狈。
“没错。我虽然是不太容易生气的类型,但唯独这件事让我有点火大。”
“别开玩笑了朔茂。那个……我也一样。”
“是啊,所以——我们似乎只能一战了。彼此竭尽全力,互相碰撞吧。来大吵一架吧。”
“吵、吵架……别开玩笑了,朔茂。你这和镜一样碍眼的家伙!!”
“那也就是说,你对我有和镜老师同等的亲近感咯?”
“闭、闭嘴!……好啊,朔茂。我要把你那张嘴打得稀巴烂,让你再也说不出话!!”
朱理的身体,缠绕上苍蓝的火焰。
朔茂的感知中,捕捉到一股巨大的压力。
熊熊燃烧的火焰、爆发性产生的查克拉,却异常稳定。
朱理同时进行性质变化和形态变化的手法,让朔茂暗自惊叹。
他改变了认识,觉得恐怕要比预想的更费工夫。
但是,他不会拔刀。
这是吵架。
是为了给顽固的朋友一顿拳头教训的、拼死的吵架。
“等我揍你一拳之后,有件事要让你纠正一下。”
温和地笑着,表情却紧绷起来。
此处的失败,将直接关系到第六班的未来。
还有,朱理的人生。
那绝非是朔茂应该背负的东西。
但他认为,仅仅作为朋友、作为同伴,去纠正朱理那悲哀的认知,是被允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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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光与苍炎的战斗,如同戏剧般美丽。
与依靠查克拉和术的规模来制定战术的畳间不同,两人都侧重于高效运用较少的查克拉,磨砺必杀的一击。
比起身为扉间弟子的畳间,两人的战斗风格更近似于扉间。
猛地蹲下的朔茂,其脸部原本所在的位置,被撕裂空气的棍棒掠过。
若是直击,恐怕脑袋会象毽子一样被击飞,但朔茂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就躲开了。
保持着低身姿势,朔茂顺势想用短刀的刀鞘砸向朱理,但察觉到朱理的膝踢,不得不转为防御。
通过瞬间交叉双臂挡住了奇袭,但朱理的脚力超乎想象的强悍,朔茂连带着防御姿势被吹飞,在空中翻滚。
朔茂痛苦地呻吟着,为了化解冲击而主动后仰。
但是——
“是瞬身术吗!!”
“太慢了!给我飞吧!!”
使用瞬身术的朱理追上了被吹飞的朔茂,将棍棒的一击砸向其后仰暴露出的腹部。
朔茂瞬间用双臂护住腹部,但未能完全化解势头,以更快的速度被击飞。
如同打水漂的石片般在水面滑行的朔茂身旁,景色以惊人的速度流逝。
防御用的手臂麻痹得厉害。
真是怪力啊,朔茂内心暗骂。
“瀑布……!!”
如同打水漂般在水面滑行的朔茂,终于冲过河面,飞向了终结之谷的天空。
在空中变换方向、调整姿势准备落地的朔茂上空,一个苍蓝的人影遮住了月光。
“朱理——!”
以惊人速度结印的朱理,吐出巨大的火球,砸向朔茂。
朔茂无能为力地被火遁吞噬,如同被折去翅膀的蜻蜓般,向着瀑布潭坠落。
目送消失的朔茂,朱理在水面落地,面无表情地回头望向千手柱间的石象。
“笨蛋……什么?”
突然,朱理脚下的水面冒起了泡泡。
“这不是瀑布的水泡!”
朱理立刻从原地跳起,用棍棒弹开了迫近眼前的苦无。
从以惊人速度在水面奔跑的朱理身后,水龙张开大口袭来。
“水龙弹……是朔茂的术吗!哼,太嫩了!!”
朱理一边奔跑一边转身,用缠绕火焰的棍棒横扫水龙的颜面。
本该在属性上处于劣势,但朱理以其卓越的力量凌驾其上。
“以为那种程度的奇袭对宇智波管用吗,肤浅的家伙……什么?!”
下一秒,朱理的脚踝被从水中伸出的手抓住,拖入了水中。
因突然的变故吃惊,在水中咕嘟咕嘟地失去空气,开始焦急。
瞪向脚边,是朔茂那张带着可恨笑容的脸。
朱理太阳穴青筋暴起,主动向水中潜去。
在水中无法正常使用忍具,两人的战斗转为徒手的格斗。
拨开拳头,击落踢击,挡住手肘,迎击膝撞。
互不相让的攻防持续着,武艺的交锋不曾停歇。
朱理击向面部的一击,被朔茂用鞭子般灵活的手腕向上方拨开。
利用这股势头,朔茂向朱理的腹部击出掌底,但朱理弯曲被拨开的手臂,用手肘向朔茂的头部砸下。
腹部与头部。
彼此都受到了攻击要害,吐出了不少空气。
无法继续停留而冲向水面的朱理,因最初损失的空气而处于劣势。
难以呼吸之下,朱理忍不住捂住了嘴。
下一秒,惊人的水压袭击了朱理,伴随着如同身体被重击的疼痛和冲击,朱理被炸出了水面。
水和空气猛烈地灌入鼻口,体内的空气被夺走,但紧接着朱理就被抛到了空中。
“哈、哈、哈——”
紧贴在裸露岩壁上的朱理,为了拼命汲取久违的氧气,肩膀剧烈起伏。
背上还残留着冲击带来的麻痹,更增添了痛苦。
“那家伙在哪……!?”
朱理立刻提炼查克拉,将火焰缠绕在拳上,用那锐利磨砺的深红之眼,骨碌碌地环视四周。
“可恶……查克拉……”
从水中缓缓现身的朔茂,如同那里是陆地般用手肘撑在水面上,直起身来。
他仰躺在水面上,鞭策着颤斗的身体,好不容易才撑起上半身,改为跪姿。
朔茂也同样痛苦地上下耸动着肩膀,但这并非全是因为呼吸困难。
“咕,伤口……”
跪着的朔茂,晃了晃失去了平衡。
他用一只手支撑身体,另一只手按住了太阳穴。
温热的触感——那不是被人体温煨热的水。
朔茂的银发,被染成了朱红色。
旗木朔茂岂止是病体初愈,他的伤根本就没完全好。
被直接打穿的朔茂的伤口裂开了,发出尖锐的疼痛。
“机会吗……?再见了,朔——”
“嘎……什么?!”
紧贴在岩壁上的朱理从怀中取出苦无。
她没想杀人。
只是,要废掉一条腿——。
刚这么想,朱理背后就受到了沉重的冲击。
紧贴的脚底离开了岩壁,失去支撑的朱理无能为力地朝着水面被击飞。
发生了什么——朱理骨碌转动的视线前方,是一条狗。
“得救了……帕克。”
“看你被逼到这份上啊。那丫头,不愧是宇智波呐。”
会说话的狗,忍犬——帕克佩服似地,望着被自己吹飞的女子方向。
朔茂对跑到身边的帕克道了谢,慢慢站起身。
要问是什么时候召唤的,其实从一开始。
这只从某位少女那里得到、签订了通灵契约的忍犬,朔茂一直当作普通的狗潜伏在草丛阴影里,作为万一时的王牌准备着。
“——朔茂,右边!”
“糟了……!?”
突然飞来的火焰弹丸击飞了朔茂。
虽然在直击前瞬间跳开,但未能完全回避。
被热浪和水沫袭击的朔茂,因眼中进入水这一异物,瞬间失去了视野——背后。
对于朝着自己背部直线轨迹扫来的棍棒,他应对迟了。
“——帕克!”
忍犬庇护了主人的危机。
它推开朔茂,用身体承受了棍棒的一击,随着烟雾消失了身形。
朔茂立刻重整心绪,将意识转向袭击自己的朱理。
然后——对于进一步的追击一击,朔茂完全看穿了。
他以高跳的要领躲开棍棒,在擦身而过的瞬间抓住了离自己身体几厘米下方的棍棒,强行改变了自己身体的轨迹。
“这、这不是人类的动作!”
对着惊愕睁大眼睛的朱理,朔茂无暇顾及。
他顺着被挥开的棍棒的势头,在棍棒上倒立起身。
这是千锤百炼的柔韧肉体所产生的、惊人的动作。
“糟了……!?”
察觉到朔茂即将发出的下一击,朱理瞬间想松开棍棒——但已经晚了。
朔茂用指尖灵巧地改变方向——将抬起的腿,如鞭子般挥下。
切勿以为这只是普通的踵落。
骨头的嘎吱声与女子的呻吟声重叠。
朔茂那斜劈向朱理肩膀的斩踢,将朱理的身体击飞。
这次轮到朱理如同打水漂般,翻滚着飞了出去。
水花四溅。
“哈……哈……”
两道粗重的呼吸声回响着。
被水浸湿的身体上,衣服紧紧贴在身上。
血被水冲走,挫伤因冷却而消退。
乍看之下似乎没有重伤的两人,却都在痛苦地喘息。
“你这家伙,干得不错啊!”
“对着病体初愈的人,还真敢说啊。”
“胡扯,你这贱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朱理龇出犬齿,将骇人的目光砸向朔茂。
朔茂反而对激昂的朱理感到亲切。
象这样被她直率地发泄感情,或许还是第一次。
或许,她内心深处一直想这样……而这也仍是,来得及挽回的、朋友的梦想。
彼此,握紧了拳头。
熊熊燃烧的苍炎舞姬。
龇出利牙的野兽,用全身卷起逆卷的苍蓝火焰。
轰鸣电光缠绕的白牙。
那磨砺锋锐的刀刃仍插在腰间,等待着正确解放的时刻。
“朔茂——!!”
“朱理——!!”
白光的拳与苍炎的拳——两只拳头,交错而过——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地步……为什么……
在逐渐淡薄的意识中,不知是谁的哭泣声,残留在了耳畔。
---
“哎呀,醒了?真是的,乱来过头了啦。”
“……”
后脑勺感受到人体的温暖。
是大腿吧。
柔软的触感很舒适,仿佛要再次被诱入浅眠的世界。
但全身发出的疼痛信号阻止了它。
对了,我做了个梦。
——某个少年与少女的记录。
那两人是发小,总是一起玩耍。
有时一起战斗,有时一起挨骂。
少年突然被杀,少女在绝望中哭泣。
因奇迹复活苏醒时,少女欣喜地抱紧了少年。
不知何时,少年在少女心中的存在变得巨大,成了让她无法移开目光的男人。
但是那家伙,却对同班另一个女人神魂颠倒了。
少女虽然无奈放弃,却一直等待着那个男人。
少女一直守望着男人和别的女人变得要好的样子——
谁能断言,不曾有过“可能会被夺走”的不安呢?
谁能断言,不曾有过等待的寂寞呢?
谁能断言,对可能成为情敌的存在不曾有过复杂的心情呢?
但是,即使如此,那个少女一直——
——住手,朱理停止了思考。
她不经意地,看向旁边。
然后朱理倒吸一口气。
被绷带紧紧包扎、如同木乃伊般的男人,正安详地睡在那里。
旗木朔茂……那伤,正是自己造成的——
“他说‘不用在意伤的事’哦,这家伙。”
“朔茂……”
——在最后激突的瞬间,朔茂解除了自己所有的忍术,“承受”了朱理的攻击。
在攻击交错的瞬间,朱理查德觉到朔茂完全放松了力量。
是因为写轮眼成长了才能看穿那一刹那,这算是讽刺吗?
带着困惑,凭借瞬间的判断转向朔茂的朱理,看到了——他那温柔的微笑。
朱理倒吸一口气。
攻击瞬间的卸力,使得朱理的一击变成了必杀。
朱理瞬间想停止攻击,但为时已晚。
强烈的打击已经砸在了朔茂的身上。
但是,朔茂以舍身展示的那份“羁拌”,给朱理的心带来了巨大的冲击。
崩溃倒下的朔茂倚靠在朱理身上——缓缓沉入水中。
从自己身上滑落的、朋友的身体——无法理解的事态,将她所有虚假的概念都击碎了。
精神上崩溃的朱理,如同重叠在失去意识沉入水中的朔茂身上一般,同样失去了意识。
朱理的拳头,拥有连畳间的木遁都能破坏的力量。
直接承受是危险的,这点本应在战斗中亲身体会到了。
尽管如此,朔茂为何要承受朱理的攻击,并停止了自己的攻击呢?
这种事不言自明。
朱理已经知道答案了。
她还不至于愚蠢到无法理解那份心意。
‘可恶,闪光弹吗!’
在茶店的那一瞬间,朔茂确实被完全打了个措手不及,失去了视野变得无防备。
那时,朱理本可以让朔茂无法行动。
放任不管的话,朔茂一定会追来。
这种事,明明再清楚不过了。
朱理甚至说了“防碍就杀了你”。
但如果真的觉得是防碍,那时朱理就应该行动。
给朔茂无防备的身体造成无法追踪程度的伤,再次把他送进医院,朱理就能毫无麻烦地离开村子。
但是,朱理没有这么做。
朔茂相信了那个含义……相信了那个“答案”。
“呜、呜……朔茂……我……我……我……”
所以朔茂在交错的那一瞬间,解除了所有攻击。
那是危险的赌博。
被深沉丧失感吞噬的朱理,真的杀掉朔茂的可能性更高。
但是,如果茶店发生的事情并非偶然的话——
朔茂是想要相信的。
是想要表明“我在这里”。
是想要即使牺牲自己也要确认。
确认自己心中的情感。
确认一同培育的羁拌。
——确认与宇智波朱理的,友情。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真是的,果然是个爱哭鬼呢。”
紧咬着嘴唇,微微颤斗的朱理脸颊上,流下了一道水滴。
有温暖的手指,为她拭去了那滴泪。
柔软的触感,抚过朱理的脸颊。
声音的主人,真的像很困扰似地,浮现出温柔的微笑。
那个声音,那份温暖的源头,朱理是知道的。
因为一直、一直在一起,不可能忘记。
与那个人的相遇……对了,是在宇智波朱理遇见千手畳间之前——
“伊……”
被黑暗浸染的朱理心中,只插入了名为畳间的一线光明。
“娜……”
呼唤那个名字的瞬间,温柔的月光照进了朱理的黑暗世界。
温暖的月光融化了朱理心中的冰——朱理眼中的勾玉纹样消失了。
宇智波朱理,在那里知晓了。
旗木朔茂即使赌上性命也想让她纠正的,那唯一的一句话。
是的,我做了个梦——
‘不过,说起来也挺意外的呢。那孩子在设施里的时候,可是个非常阴沉的孩子啊。’
‘啊,是说朱理吗?’
‘是啊—?跟她搭话基本不理人,偶尔说句话又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当时还说人气王畳间的坏话呢。’
‘别说什么当时嘛。’
‘哎呀,也是有很多不容易的地方啦。’
少女对少年柔柔地笑了笑,
‘稍微感到不安也是可以的吧?’
在心中诉说着寂寞。
——我做了个梦。
‘呐,你,是宇智波家的孩子吗?
‘是……不过……?’
‘我叫山中伊娜。你的名字,能告诉我吗?’
闪回的记忆。
与光的浊流一同涌来的回忆。
为何会忘记呢。
为何想要忘记呢。
——山中伊娜“从忍者培养设施时代起”,就一直在关心宇智波朱理。
在承认这一点的瞬间,朦胧的影子开始成形。
朱理知道伊娜喜欢畳间,所以故意装作没察觉。
也曾煽动过。
也曾蔑视过。
但是伊娜,有时对此一笑,有时生气,一直面对着朱理。
从未想过要从背后指责。
为何伊娜能守望畳间和朱理变得要好的过程呢?
为何能一直守望呢?
那样的理由,只有一个。
“伊……娜……”
咔嚓,耳边响起声音。
那是曾经畳间赠送的、封入玫瑰花瓣的琥珀耳饰。
那确实源于畳间所赠。
但是,有个人和她一起制作了它。
那绝不应该是以畳间为中转点的羁拌。
如果仅仅以畳间为中转点,那么和那个人的羁拌,绝不可能象现在这样平稳。
为何会忘记了呢。
山中伊娜,是宇智波朱理“主动”寻求的、第一个——
“伊、伊娜……”
“恩,怎么了?”
“呜、呜呜……伊娜啊……”
阴郁的朋友,在男朋友的影响下,逐渐恢复活力——这不是非常棒的事吗。
没什么大不了的。
伊娜一直守望着畳间和朱理,纯粹是因为——宇智波朱理,是和千手畳间同样重要的朋友。
理解自己对畳间影响力的伊娜,正因如此才没有行动。
为了那个被同一个男人吸引的、愚蠢又傻乎乎的、重要的女孩子。
“伊娜……伊娜……伊娜啊……”
“真是的,已经没事了啦。我在这里。哪儿也不会去的。”
温柔的声音一如既往。
越是理解,朱理就越对自己的愚蠢感到生气。
但是,不能再象以前那样找借口了。
背叛旗木朔茂的友情、山中伊娜的友情这种事——即使上天允许,宇智波朱理也绝不原谅。
“伊……娜……对……呜诶……”
“真是的,到底怎么了?”
朱理已经不再移开目光了。
流过脸颊的温热水滴,接二连三地滑落。
只要一句话,只要一句话就好。
朱理必须纠正。
就在此时此地,以此刻的这份心情。
人心易变,人的本质不变。
固执又胆怯的少女,随着时间流逝,一定又会变得说不出口了吧。
所以现在,必须现在说出来。
说出真实的心情。
但是,高涨的感情防碍着她。
呜咽的间隔越来越短,无法止住流下的鼻涕和抽泣声。
“没关系的,朱理。放心吧。”
“呜……”
伊娜温柔地握住了朱理颤斗的手。
从掌心感受到的温暖,温柔地包裹了朱理的心。
一瞬间,颤斗停止了。
松了口气平静下来的朱理的心,自然而然地,将心意化作了声音。
——对不起。
我最初的,朋友……
伴随着这句话,朱理的视野因泪水而模糊。
“……真是笨蛋呢。”
这句话中蕴含的感情,究竟有多深呢?
在因泪水而模糊的、朱理世界的彼岸——盛开着满枝的胡枝子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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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益于赶来的山中伊娜以及宇智波镜的治疔,旗木朔茂保住了一命。
据说只要好好休养,就不会有后遗症。
宇智波朱理虽然连续引发问题,但由于受害者只有旗木朔茂一人,并未酿成大问题。
关于擅自离村一事,因伊娜的机智处理,传达给了日斩和团藏,被秘密压下,这次虽小却大的忍法帖,就此被埋葬于黑暗之中。
然后——与二代火影的遗体一同,千手畳间归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