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苏老夫人和李青山他们寒喧的时候,秦阳明几乎是下意识地,抢在其他人之前,来到了江辰面前。
“江同学!你上次一声不响就走了,连个招呼都不打,就留了封信!你知道那几天我跟你李主任急成什么样了吗?我们都担心你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不过能看到你平平安安的,比什么都强!”
“多谢秦教授挂念。”
江辰朝笑着朝秦阳明点点头。
秦阳明轻咳一声,转向众人介绍道:“裴院士,李部长,这位就是江辰同学。”
他的语气里带着一种与有荣焉的骄傲,仿佛在介绍一件稀世珍宝。
五分钟后,寒喧完毕的众人,在江辰和苏老夫人的带领下,来到溪头寨村小。
溪村小最大的教室,已被改作了临时会客室。
课桌椅被挪到墙边,中央摆上了一张不知从哪搬来的长条会议桌,铺着洗得发白的蓝布。
桌上放着几只粗瓷大碗,里面泡着本地山野采摘的金银花茶,热气,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墙壁上还残留着孩子们稚嫩的粉笔画,与此刻端坐桌旁,气质迥异的来访者们形成了奇特的对照。
黄锦安静地站在角落,看看鱼贯而入的众人。
她的目光在江辰平静无波的侧脸上停留片刻,又看向这些气质不凡的访客,心中已然明了:江辰这次外出,定然文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
只是不知,这次是引动了雷霆,还是撬动了什么东西?
众人分宾主落座。
苏老夫人竟然主动坐在陪座位,江辰自然而然地在主位坐下,姿态平静得仿佛这只是寻常乡邻串门。
这让众人不由得微微侧自。
要知道港岛苏家,虽非港岛最富有的家族,但是在战争时期可是为国家做出过巨大贡献的,地位非同一般。
苏老太太作为苏家唯一在世的老一辈,与最高领导层都说得上话。
此刻竟主动让位江辰,其所代表的的意义,令人深思。
坐在对面的裴志轩院士,开门见山道:“江小友,老夫裴志轩,一生浸淫数论。客套话就不多说了。你投给《数学年刊》的哥德巴赫证明纲要,我已反复研读数日。其内核框架之奇崛,令人拍案!你摒弃了经典圆法与筛法的诸多窠臼,引入了一套全新的“表示一筛法-能量’三重奏框架。老夫冒昧,想请教几个关键点一—”
他身体微微前倾,语速加快:“首先,你构造的那个全新‘_中函数’,将素数分布与某个特定代数群上的不可约表示的特征标和相联系,这一步堪称神来之笔!你是如何想到将模形式理论中的‘提升’技巧,与解析数论中传统的狄利克雷级数如此巧妙地融合,并证明其关键解析性质的?这需要极其深刻的表示论与自守形式背景。”
教室内瞬间安静下来,所有目光都聚焦在江辰身上。
江辰端起面前的粗瓷碗,呷了一口微烫的金银花茶,放下茶碗,神情依旧平静,“裴院士过誉了。此步构思,确非纯数推演。我曾观山间溪流,遇巨石阻挡,则分流绕行,看似路径万千,迁回汇聚,然其势能趋下、终归大海之律不变。素数于整数中之分布,亦似‘势能趋下”,有其内在韵律与“惯性”。”
他略一停顿,继续将自然意象与数学精义融合的方式阐述原理:“传统筛法如同试图直接‘搬走”溪中巨石,或精确计算每一条分流,工程浩大且易陷局部。我所尝试的,是‘提升’视角,俯瞰整个水系之‘能量景观”。造,可视为为此‘景观”定义一个全局的‘势函数’。”
“万物纷繁,其演化皆循内在生成之理。素数体系亦如此,其分布规律可视为某种更深层‘生成元’之外显。模形式与表示论,提供了描述此类‘生成元’对称性与不变量的强大语言。将其与解析工具结合,旨在捕捉并量化这种‘生成元”所决定的整体分布趋势,亦即您所称的“惯性”。”
裴院士眼中精光爆闪,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妙!妙喻!如此说来,你后续引入的那个‘筛法-能量不等式”,其内核作用是用于严格证明,在你定义的这种全新‘势场’下,所有‘演化路径”最终都必然收敛于‘任一充分大偶数可表为两素数之和”这一‘吸引子”状态?而非传统意义上逐项排除的‘筛”?”
“正是如此。”江辰微微颌首,“该不等式起到了类似‘lyapunov函数’在动力系统中的作用,用以控制并确保系统演化之“收敛性”。它将局部筛法信息与全局表示论提供的‘能量’估计绑定,证明了所有可能‘偏离”预期目标的路径,其‘能量消耗’趋于无穷,故在渐进意义下被排除。剩馀路径,则必然导向哥德巴赫分解。”
裴院士猛地向后靠向椅背,喃喃道:“化存在性证明为某种意义下的‘唯一性”或‘渐近必然性’证明跳出泥沼,直抵内核!这已非改进,而是范式革命!你这框架,其潜力绝非仅限哥德巴赫猜想!它对解析数论中一系列涉及分布、稀疏集相加的难题,恐怕都有颠复性的启示!”
他猛地又坐直身体,急切道:“那么,关于你证明中涉及“例外集”的指数型压缩,你用到的那个来自算术几何的深奥引理,其与主框架的衔接”
江辰从容应对,两人一问一答,语速渐快。
教室内,除了秦阳明教授,其他人几乎完全插不上话,只能听着那些晦涩的术语。
“自守表示”、“l函数非零局域”、“筛法权重”、“傅立叶系数估计”、“双线性形式”—
李部长、杨教授等人虽然听不懂具体内容,却能清淅地感受到,那位少年并非在复述或取巧,而是真正拥有一个深邃、完整、自洽且极具开创性的理论体系,并能以最本质的语言阐释其内核思想。
秦阳明激动得手指微微颤斗,恨不得立刻拿出纸笔记录下这历史性的对话。
角落里的黄锦,望着这个与国家级学术泰斗进行着如此高深对话的少年,眼神震撼而复杂。
而安雅,依旧微微垂着眼脸,在笔记本上无声地写下:“思维架构:超然系统观,强交叉类比,直指本质。数学阐述:极深专业素养,开创性框架,自洽严密。行为模式:绝对冷静,超脱年龄的沉稳与耐心。”
在她眼中,江辰的形象正变得越来越清淅,也越来越不可思议。
裴院士的问题越来越深入,也越来越兴奋,仿佛一个发现了无尽宝藏的探险家。
江辰始终平静以对,言辞简洁却直击要害,每每能在裴院士以为遇到难点时,给出一个从更高视角俯瞰的,清淅透彻的解答。
终于,裴院士长吁一口气,仿佛经历了一场高强度的心智博弈,脸上却洋溢着无比满足和惊叹的神情。
他看着江辰,无比郑重地说道:“后生可畏,吾道不孤!江小友,你所开辟的这条新路,足以让我等老家伙重新审视数论未来数十年的方向!待详细论文发表,必将在全球数学界掀起一场滔天巨浪!”
会谈的气氛,至此被推上了一个全新的高度。
这时,李青山部长道:“江辰同学,你的见解令人惊叹。但据我们了解,你之前的学业记录似乎并无如此深厚的积累。能否告诉我们,你是如何在短时间内,构建起如此庞大且跨学科的知识体系的?”
江辰神色不变,淡淡道:“知识并非孤立存在。数学之严谨,物理之实证,化学之变化,生物之精妙,乃至古之道藏中对天人关系的思辨,皆是对同一宇宙不同侧面的描摹。
我所做的,不过是多看,多思,尝试寻其共通之理罢了。”
他自光扫过窗外苍翠的山峦:“至于自学,确实如此。村小、县中学的藏书,虽然不丰富,但也有点滴真知。后来有黄老师相助,接触更多大学教材。知识就在那里,有心者自可取用。至于速度对我来说,看书如同观棋。常人需一步步推算,而我—只需要一眼就能窥见终局。思维模式不同,无关优劣。”
他将一切超常之处,轻描淡写地归于天赋以及思维模式,旁人一时间竟不知如何反驳。
李青山若有所思,不再追问。
裴院士忍不住追问道:“如此说来,小友认为,数学之道,与自然之道,本是同源?”
“道法自然,理应如此”
江辰平静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