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
“再让我看一眼——”
“嘭。”
门被诺文稳稳关上,无论里面如何嚎叫都无动于衷。
龙娘不放心地扑过来嗅着他身上的味道:“那个坏家伙没做坏事吧?我听到啦,他一点都不礼貌!”
“放心,我好着呢。”诺文笑着摸摸她的犄角,“他现在也只剩嘴硬了,威胁不到我们。”
“没有施法媒介,他完全无法调动一丝一毫的魔力。”
“那不问了吗?”
“先晾他一会。”
诺文快步走向室外,取出笔记本,开始整理目前得到的信息。
一,奇术使想要引导魔力,必须要拥有且直接接触媒介。
二,萨贝尔背后的势力被教会视为眼中钉,要么是异端,要么是邪教,或者是不可调和的利益冲突。
三,存在成体系的亚人奴隶贸易。
奴隶制
他笔尖一顿,微不可查地叹了一口气。
在一个拥有超凡力量,炼金造物,成熟板甲加工和水晶精密研磨技艺的世界上,居然还普遍存在着奴隶制和农奴制这种早该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落后生产关系。
这也太原始了,拜托你们搞点成熟的集权封建吧。
龙娘察觉到他的不悦,轻轻用尾巴尖戳了戳他。
“你在生气吗?”
“连生气都算不上。”诺文摇摇头,“我只是感慨。”
“感慨他们掌握着这种技术,却把世界搞成了这个样子。”
龙娘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安卡拉。”
“诶。”
“那个奇术使可能知道一些有关你身世的事情。”诺文斟酌着,“他也大概率会提出一大堆无理的要求。”
“把他看成一只吱吱乱叫的仓鼠大王就好了,不用在意他说了什么废话。”
“但如果他死活不松口,最好还是能给他一点无关紧要的激励就和吊在仓鼠笼前面的菜叶一样。”
安卡拉沉默了一会,小声问道:“他知道妈妈在哪里吗?”
“我也不清楚。”
“喔”
她垂下尾巴,为难地咬着手指,迟迟没有回复。
“别着急,慢慢想。”
诺文轻柔地抱住龙娘,郑重道:
“在拉曼查,没有人能强迫你做出选择。”
“无论你怎样选,我都会站在你身前。”
说完,他转身向审讯室走去。
诺文微笑着坐下,轻轻敲了敲桌面,看向大口喘息的萨贝尔。
“冷静点了吗?”
“不。”奇术使猛然抬起头,撞得椅子咔咔作响,“冷静?怎么可能冷静!”
“它是不是就是那个风林谷的怪物?不,不对,太失礼了,我无意冒犯,只是,只是”
他哀求道:“再让我看一眼它!就一眼!”
“我什么都可以说!只要你让我看一眼!”
“求求你!”
诺文皱了皱眉。
萨贝尔现在的表现,就象看见了神迹的虔诚信徒一样,狂热得让他都有些起鸡皮疙瘩了。
他转头向门边喊去:“安卡拉?”
龙娘怯生生地站在门边,晃了晃尾巴,随后又缩了回去。
“不要。”
“我讨厌他,他是坏人。”
萨贝尔呆滞了,他大张着嘴,几乎开始呜咽。
“怎么能先生,大人,求您——”
诺文不悦地敲了敲桌子:“你听见她说的了。”
“收起你那些不该有的念头。安卡拉是我的朋友,她讨厌你,就这样。”
奇术使心如死灰。
他垂下头,仿佛失去了所有力量:“这就是了,这就是了”
“我和那些搜集情报的废物都何等愚蠢!”
“所有人都在强调那些最无用的特征,犄角?力量?厚皮?他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看见了什么”
他沉默了许久,抬起头时,竟泪流满面。
“神啊。”
“我要怎么做才能得到您的宽恕”
他对着诺文,或者说诺文背后那扇门喃喃自语。
诺文调整了一下呼吸,拿出纸笔:“你觉得呢?”
“如果你能提供些有用的信息,她或许会对你有所改观。”
“噢”萨贝尔苦笑了一下,“我知道你在套话,但那都不重要了。”
“再做个自我介绍吧。”
他努力端正自己的坐姿:“我是永生之血的成员,一片探寻生命真理的小小蛇鳞。”
永生之血
这名字一听起来就不象是好人。
哪家名门正教明晃晃把永生挂在头上?
诺文沉吟片刻:“所以,一个秘密结社。”
“我猜您是想说邪教。”萨贝尔毛发稀疏的脑袋上严肃无比,“但那都是教会的污蔑!”
“一群试图探寻生命最终奥秘的求知者,追寻着弥补生命本身缺憾的宏伟目标,却被那些迂腐固执的白袍打为异端!多么可笑!”
诺文不置可否。
他只点点头,示意继续说。
“魔力,炼金,奇术、神术,种种超凡手段,怎么称呼也好”萨贝尔深吸一口气,颤巍巍抬起手,“它们都无法触及生命的本质。”
他声音低沉:“您可知道,只有人类才能引导超凡?”
“只有人类。”奇术使重复了一遍,“其他任何生物,哪怕是外表无比相似的亚人,都不可能掌控超凡的力量。”
“这就是人类与其他生物本质性的不同。”
“所有人都将其视为恩赐,视为自身高贵血脉的体现”
萨贝尔突然激动起来:“可他们错了!”
“蠢货!愚昧!无知!魔力的影响是双向的!能轻易引导魔力,也就更容易被魔力影响!”
“就算是人类,也只有少部分能真正掌控超凡的力量,而其他人呢!?”
“他们缺少天赋,不能深入奇术之道,却依旧会因为魔力的影响,在出生时就背负‘原罪’!”
“畸形!缺陷!无法治愈的重疾!每批新生儿中都必定带有或多或少的‘原罪’!”
“何等残酷!”
诺文在纸上记好,心中沉思。
魔力的双向影响,导致基因缺陷和异常突变频发?
但为何那些性状没有遗传下来?
就他目前所见过的人类而言,他们都还算健康。
他瞥了一眼萨贝尔,脱发大概不算是原罪吧?
“最初的蛇首构建了一套惊人的理论。”奇术使继续说,“生物会在环境中自行进化,最后筛选出最适应环境的强者。”
“它完美的解释了种种生物的进化路程,为我们指明了高等与低等的界限。”
“我们欣喜于明确的方向,但”
他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止不住的悲痛。
“演化论是正确的。却与人类无关。”
与人类无关?
诺文皱起了眉头。
这套理论听起来象是对物竞天择理论的某种扭曲解读。
“继续说。”
“人类没有可溯源的祖先,那些试图论证鱼、蜥蜴、猴子的贤者都被证明是错的。”
“我们就好象如神所创,凭空出现。与其他任何生物都不一样。”
“只有后,没有前?”诺文若有所思地追问道。
“不。”萨贝尔悲凉一笑,“也没有后,只有现在。而现在与过去,与未来,都永恒不变。”
“简直难以置信一对畸形的父母能产下大致健康,或者突形部位完全不同的婴儿,但无论是好是坏,突变都永远无法遗传。”
“神官们的神术也只能部分影响生命,他们都无法治愈和解释这一现象,竟然就故步自封,沾沾自喜,自认为是完美无瑕的神之长子,神所创造的一切都不应变动”
奇术使不屑地啧了一声:“蠢货。”
“我们被困住了,永世被桎梏不前。”
“伊甸不过是虚幻的囚笼,最初的蛇首厌倦了他们的谎言,他引诱我们吃下智慧果——”
“于是,我们终于得见真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