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陷阱。”
“处理掉,填平。”
拉蒙冷酷地下令,踢开地上的几根小箭,而奇术使看着鼠人们越来越简陋的陷阱,眼中失望之色愈发浓烈。
今天最开始,他们还至少遭遇了一波像模象样的伏击,伤到了几个佣兵,但越往前进,陷阱越拙劣。从埋伏点,到凹坑尖刺,恼人的响片,现在甚至只是单纯撒上了些铁钉
“第七处陷阱了啊。”他轻声自语。“无法理解超凡的力量,于是就转而用陷阱来迟滞我们的进度。”
“小聪明。”
萨贝尔捡起一块近方形的陶片,轻轻敲了两下,又扔到一旁。
“真是什么东西都拿出来了。”
“木头,石头,泥巴,铁皮,陶片”他略微退后,眼角馀光瞥向另一边用冰块堆起来的小口,几乎要笑出声来,“现在甚至连冰块都用上了?”
“徒劳的反抗。”
在奇术使的视角之中,世间万物分明,无数扭动的色彩揭示着大地本身的结构,无物可以潜藏。他注视,于是他就得见真理。
只需一眼,这些鼠人们便无处遁形。
在两侧的树林中,还有更多遥远到色彩淡薄的方板掩体,魔力波动已经与开裂的寻常岩石无异。但奇术使已经完全不在意了,那不过是些无用的干扰物。
他不耐烦地转过头,第一次将背面暴露出来。
“继续前进,队长。”
“清出最后一段路,剩下的扫尾工作,就还给我们尊贵的领主大人吧。”
“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拉蒙冷哼一声,重新持盾围拢,警剔地观察着树冠。奇术使特制的坚固马车又开始慢慢前进,碾出两道车辙。
他们走后不久,林间传来了清脆的丁铃声。
一根细尾巴从不规则的碎玻璃披网后面钻出来,随后这块纹理像碎石的网布下面又伸出了两条小腿,悄悄绕着侧面跑走。
“看不见我,看不见我”
“报告!诺文先生!”
得到消息的甘菊难掩激动,一个箭步冲进指挥所:“那个奇术使没发现我们的新伪装!”
“我们用各种陷阱拖了他们一上午,他似乎已经不耐烦了!”
“侦查鼠第一次看见他背对着我们的方向走开!”
诺文点点头,纵使面上没什么表情,心中却已经狂跳起来。
他的理论切实有效!
那一连串的掩护板材,他早就知道瞒不过奇术使的眼睛,让战鼠们带上,就是为了给那家伙营造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错觉。
这一次,他不再有任何隐瞒,将所有能用的武器,所有力量,所有底牌,全都投入进了这一场精心策划的伏击之中。
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
“很好。”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通知战鼠和勇士们,各就各位,为决战做好准备。”
“最后检查一遍树枝上的陷阱,然后让所有人撤到安全距离。”
“等陷阱触发之后,我们再用滑索接近。”
“甘菊。”诺文站起身,肃然道,“我会去和安卡拉汇合,计算弹道。前线指挥全权交给你。”
“拉曼查只有这一次机会,珍惜它。”
士官鼠挺直身子,眼中斗志旺盛:
“是!保证完成任务!”
他束紧兜帽,飞奔出去与其他战鼠汇合。
不一会,三架重弩就从营地消失,战鼠们披着玻璃斗篷,在外面再披上草皮叶片,往地上一趴,缩成一团,就能和大地融为一体。
一个背坡后,诺文站在安卡拉身边,调整着她的姿势,安慰道:“丢出去就好了,没砸中也没关系。”
“我会扔准的!”龙娘气鼓鼓的挥着尾巴,一手举着一个陶罐。
队长们端着望远镜,紧张地抖着耳朵。
那架马车缓缓驶来。
“停。”
领头的拉蒙沉声道。
“新陷阱。上面,枝干。”
“天父啊,谨慎而敏锐的队长啊,真是没完没了。”萨贝尔轻叹一口气,有些烦躁地走下马车,“鼠人只是在拖延时间。”
“如果他们真有些能力,就该直接把树砍倒。哼不过那也不碍事罢了。”
佣兵队长不置可否。
“最好小心些。奇术使。”他阴沉地开口,“头顶的草绳网很脆弱,只要割断,那些罐子和草包都会掉下来。”
萨贝尔环视一圈,周围景象并无异常,而头顶杂物巧妙地托在树枝上,象是树枝本身肿胀了一圈。他看不出数量,这些凡物的魔力波动完全和森林混为一体。
“那也得有人在操控。他们已经跑了。”
“让我看看,这群小家伙又准备了什么惊喜?”奇术使抬起法杖,从头顶的细网上隔空摘下一个粗糙的草包,随手翻开,撒下一小片尘粉。
“恩”
他抬起半边护目镜:“木屑,炭粉,还有石灰?”
“看来他们想烧瞎我们的眼睛,或者拿这些尘土淹死我们。”萨贝尔随意地看了看,“好吧,队长,去给你的兄弟们找顶农夫的草帽子吧。”
“我不会将魔力浪费在这种小事上。你们要爬上去摘掉,还是浪费箭矢慢慢射下来,都无所谓。快点前进。”
“操”
拉蒙暗骂一句,明知前面有陷阱,还要踩进去自大的蠢货
他默默走到侧面,招呼着兄弟们小心。
佣兵们沉默不语,默默将布料叠在头盔内外,低下头,马车这才开始慢慢前进。
萨贝尔摩挲着法杖,心中突然闪过一丝异样。
他慢慢踱步,再次看向周围,倾听着呼呼风声。
奇术使皱起眉头,他自信自己绝不会漏过任何活物的迹象,这得益于他对生命精华的长期钻研。如果有人能瞒过他,至少证明他也是水平相当的神秘使。
在昆卡领这个偏僻的小地方?
他摇摇头,觉得自己的耐心还需要磨炼,焦躁只会坏事。
所以下一瞬间,他转过身,准备回马车中再冥想片刻——
“咻——”
空气被撕裂的锐响呼啸而来!
佣兵们迅速举盾,大吼道:“响箭!敌袭!”
巨箭抛射而来,没有任何一根击中盾牌,却精准地扯断绳网,陶缸和草包滚落敞开的啪啦声响成一片。
“沙”
尘粉倾泻而下,在枝叶上弹开,缓缓散落,只在地上炸开一层
佣兵们愣住了。
就只是一层薄烟而已,并不浓密。
他们围着马车,用车厢保护自己的背后,却没有其他攻击袭来。
“咳咳。”一个佣兵忍不住咳嗽起来,“妈的”
“唉。”奇术使转过身,不由皱了皱眉,调动魔力,挥起一阵旋风将尘粉卷起,“几根响箭,看看把你们吓成了什么样”
他话还没说完,瞳孔却突然一缩,猛然抬头看着空中。
“诺文说龙是会喷火的。”
“可我不会诶。”
“但今天学到了另一个好办法!”
少女清脆地笑着。
在树冠之间,有燃烧的陶缸从天而降。
“轰!”
火焰瞬间与充分混合碳粉的空气混合,滚滚热浪瞬间吞噬拉蒙,向萨贝尔席卷而来!
“爆炸!?不可能,他们哪来的烟粉”他来不及多想,惊怒地高举法杖,试着隔绝这些火焰,黄宝石光芒骤亮,“飓风!”
“轰!”
又是一声巨响,高压回填的空气压平了火焰,却火油本身依旧在燃烧,奇术使面色铁青,怒吼道:“护卫!”
回应他的是三根无法偏斜的重箭,佣兵们全都被火焰席卷,自顾不暇。
“该死的”萨贝尔怒吼一声,扔开法杖,从怀中抽出一把银制匕首,“屏障!”
“砰!”
三根重箭迟滞着,逐渐凝固在空中,掉落下来,但还没来得及喘息,下一刻,无数支细箭就扎穿了他的身体。
“在哪里?”
“在哪里?!”他颤栗地看着四周,无数个“石块”轮廓破碎软化,从树上飘荡而来。
“玻璃玻璃!这么多玻璃,什么时候怎么可能!”萨贝尔惊怒道,“该死的鼠人,我早该想到,那架弩上就有”
“噗。”
他难以置信地看向胸前的弩箭,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匕首无力地掉落在地。
昆卡没有鲜花,在这个寒气入骨的冬季,血与雪竞相绽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