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后,夏侯渊难以置信地揉了揉眼,再定睛细看,没错,那是曹军的盔甲,前方“曹”字大旗,正猎猎作响!
这一瞬,恰似绝望者撞见曙光,溺水人攥住浮木。
他脸上的惊愕瞬间化作狂喜,声嘶力竭地嘶吼:“援军来了!兄弟们,援军来了!”
曹军士兵顿时像注入了强心剂,嗷嗷呐喊着奋起反击,西凉铁骑的攻势竟被生生压了下去。
另一边,马超勒马回头,望着远处奔来的两路敌军,嘴角勾起一抹苦涩。
自小以来,逢二选一的考题,总选错答案。
今次,也不例外!
他心底轻叹,曹操、贾诩素以谋略闻名,此番中计,权当买个教训,日后须更为谨慎。
自己虽有先知先觉,可他们在乱世里摸爬滚打,攒下的实战经验与临机应变能力,仍值得自己沉下心学习。
虽满心意外,马超却未慌乱,当即下令,庞德率一千兵马抵御夏侯渊的反扑,馀下两千人,含神臂弓手,转身迎敌。
吩咐完毕,他拍马向前,行出二十步后勒马立定。
身后的神臂弓手随即下马,取下马背上的弓箭,以马超为内核,迅速分东西两翼列阵。
每队一百二十人,又立刻拆成三排“发射组”,动作干脆利落。
前排弩手单膝跪地,将弩箭斜指上空,校准着望山(瞄准器)。
中排弩手柄上好弦的弓弩往前排递,同时接过空弩。
后排张弦手则弓步踏住弩环,腰腹发力拉动腰钩,将弩弦死死扣在牙发上。
整套流程如机械般精准迅捷,显然训练有素。
而在弓手两侧与身后,长枪兵、盾牌兵、骑兵分三层列阵,如三道坚实城墙,防护周全。
“测距!”马超目光紧锁敌军。
“三百五十步!”
“三百步!”
“二百五十步!”
身旁观测兵的声音愈发急促。
“第一排,仰角四分之三,放!”
马超话音落,清脆锣声响起。
“嗡!”
一片沉闷却致命的破空声掠过战场,四十支如短矛般的弩箭以恐怖速度离弦,划出低平弧线,瞬间掠过二百多步,狠狠扎进奔腾的骑兵群中。
效果是毁灭性的。
冲在最前的虎豹骑,连人带马被巨力贯穿,惨叫着滚倒在地。
他们身上的甲胄,在神臂弓面前,竟如纸糊般脆弱。
虎豹骑的冲锋阵型,骤然一滞!
“第二排,放!”
“第三排,放!”
三轮箭雨几乎无缝衔接,一波接一波砸进敌阵。
冲在前方的虎豹骑接连人仰马翻,冲锋势头被硬生生遏制在二百五十步外的死亡地带。
这些神臂弓手,竟在西凉军与两侧虎豹骑之间,划出了一片无形的死亡禁区。
“马超阵中,怎会有如此恐怖的强弓?”左侧的曹仁眼中满是惊惧,急忙下令,“停止前进!速退回百步!”
急促的锣声再度响起,两路虎豹骑慌忙勒马,后队变前队,飞速退出攻击范围。
曹洪、曹休、曹真快步聚到曹仁身旁,望着前方人仰马翻的惨烈景象,脸上满是震惊与痛惜。
虎豹骑自组建以来,每逢冲锋必势如破竹,从未吃过这般大亏!
曹仁很快压下情绪,目光紧紧锁着马超,眉头拧成一团,脑中飞速盘算应对之策。
此时,马超又一声令下,一阵紧密的锣声响起,神臂弓手立刻停止发射,凝神戒备。
他暗暗松了口气,这神臂弓,果然是骑兵的克星。
再回头扫了眼身后战局,见庞德正大发神威,率军将夏侯渊的队伍逼得节节败退,彻底放下心来。
曹仁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素来所向披靡的虎豹骑,岂能咽下这口气?
今日全军出动,若竟被三千西凉骑兵击败,日后还如何纵横天下?
更何况,夏侯渊仍被敌军围困,无论如何都要将他救出来!
他当即下令变阵,放弃直线冲锋,全军在三百步外呈散形环绕奔驰。
奔袭中,小队不时前冲百步,以骑弓向敌阵抛射。
箭矢如飞蝗落入西凉军阵,虽有士兵中箭倒地,但马超指挥若定,西凉军阵形严整,盾牌高举,伤亡始终可控。
见曹军突袭小队渐多,马超亦调整战术,令神臂弓手展开拦阻射击与火力集中。
在他号令下,一队虎豹骑被集火射成了刺猬,可其馀曹军小队趁西凉军阵型短暂松动,全力倾泻箭雨,又有不少西凉士兵倒地。
战局就此陷入残酷的消耗战。
曹仁心痛又焦灼,己方精锐骑兵一队队倒下,西凉军虽也中箭,却多是轻伤。
更要命的是,对方那批悍勇弓手总能及时补员,阵形始终未乱。
他抬眼望去,夏侯渊部已死伤过半,只剩苟延残喘之力,当即咬牙下令:“重甲骑兵,出击!”
悠长号角划破战场,曹军阵后骤然涌出千名重甲骑兵。
士兵身披重甲,手持大盾重斧,战马亦覆铠甲,每一步踏下,都带着沉闷的震响,压迫感瞬间笼罩全场。
马超心头一紧,最凶险的时刻,即将到来!
这是虎豹骑的杀招,重甲与盾牌可硬抗箭雨,一旦被其逼近冲阵,后果不堪设想。
“绝不能让他们靠近!”他死死盯着逼近的重甲骑兵,手心早已汗湿。
可眼看神臂弓射出的箭,或被重甲挡下,或仅浅浅嵌入,根本造不成致命伤,他瞳孔骤缩间,突然厉声下令:“集中火力,专射战马!”
战马铠甲较薄,且只是简单披复,并非严丝合缝,行进间马脚常会暴露。
这便是破局关键!
弓手们得令,立刻放弃复盖射击,冷静瞄准战马。
神臂弓的恐怖穿透力下,战马铠甲与暴露的马脚不堪一击,“噗嗤”箭入声与“嘶律律”马嘶声此起彼伏。
待重甲骑兵进入射程,西凉军普通弓弩手也添加战团,箭雨愈发密集。
前方倒地的战马越来越多,横七竖八地成了后续骑兵的阻碍。
未等重甲骑兵逼近至百步内,队伍已折损过半,原本齐整的阵形,彻底散乱。
见重甲骑兵损失惨重,根本无法突破百步防线,且对方强弓依旧精准致命,曹洪、曹休、曹真三人急忙上前,苦劝曹仁停止进攻。
曹仁缓缓扫过战场,看着倒下的虎豹骑士兵与战马,眼框瞬间泛红。
虎豹骑是丞相心血,曹军精锐中的精锐,今日一战,折损过半,他回去该如何交代?
姑负信任的愧疚与痛失精锐的悲恸交织,几乎让他窒息。
可理智终究压过了冲动。
此消彼长,西凉军仍有两千多骑兵,还握有那般恐怖的强弓,再打下去,剩下的虎豹骑恐怕要全军复没。
他深吸一口气,强压悲痛抬眼望去,只见西凉阵中,那素来被视作莽夫的马超,横枪立马,气势迫人,竟似胜券在握。
恰在此时,马超也望向曹仁。
虽隔三百步,两人却都能感知对方浓烈的杀意。
只是,马超的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凉意顺着脊背蔓延全身。
他极为清楚,己方神臂弓手已折损过半,补上来的士兵,虽勉强维持阵形,操作却极为生疏,射击精度大打折扣。
更关键的是,铁制弩箭所剩无几,根本撑不了太久。
若曹军不顾一切,全军猛冲,自己的队伍绝无抵挡之力。
莫非,今日真要丧身于此?
绝望的情绪,瞬间布满心头,让他几乎要失去支撑下去的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