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遂、成公英与阎行绕战车一周，见尽是粗制滥造之物，不由满心疑惑。
就凭这些，真能让曹军的虎豹骑不敢追击？
阎行冷哼一声，曹军未追，分明另有缘由，倒叫马超这小子平白翘了尾巴。
这时，马超向庞德、马岱吩咐：“这些战车已无用，把车轮砸了，丢在道路上，好阻挡敌军。”
马岱愕然道：“兄长，此处距陈仓尚有百馀里，如今砸了战车，若虎豹骑从后追来，可如何是好？”
马超环顾四周，从容答道：“此处地势险要，曹军必不敢冒进，定会等我军撤走才敢西进。
况且，我等砸了战车，反而能让曹操多生疑虑，他会担心前方藏有更厉害的杀招，自然不会让虎豹骑贸然急追。”
兵者，诡道也。军事博弈的内核，往往是心理的较量。
他赌的，正是曹操不敢派虎豹骑单独追击。
更关键的是，这些战车本是临时赶制，受时间、材料与工艺所限，又经连日颠簸，早已破损不堪，即便拉回陈仓，也不过是堆废料。
加之渭北道上，从武功到郿县、郿县到雍县、雍县到陈仓，每段间距仅三四十里，纵使虎豹骑真是追来，我军也能轻松退入沿途城池。
如此看来，这些战车已无拉回陈仓的必要，留在此处挡路，反倒能剩些用处。
庞德、马岱恍然，领命正要走，却被阎行出声拦住。
他向马超拱手行礼：“马将军，末将实在好奇，这般简陋的战车，怎能复灭虎豹骑？能否在毁坏前演示一番，让我等开开眼界？”
马超望向韩遂，见他微微颔首，便点头应下，庞德、马岱当即拍马回营。
片刻后，西凉军便背靠洧水河，将战车挡在阵前，摆成一道弧形战阵。
马超转头对阎行道：“阎将军，你可带一队骑兵，前去攻击此阵。”
阎行轻篾地扫了眼那些破车组建的战阵，问道：“末将可带多少骑兵？”
马超笑道：“随意，一两万都成。”
“杀鸡焉用牛刀！”
阎行冷笑一声，翻身上马，点了三千骑兵便朝战阵冲去。
阵中马岱并未下令放箭，只等阎行的骑兵冲到近前，才命士兵用重武器迎击。
很快，阎行的骑兵便挤作一团，乱作一锅粥，而阵中士兵借着战车掩护，打得对方人仰马翻。
就在这时，一声锣响，庞德率骑兵从两侧杀出，瞬间将阎行部团团围住。
远处观战的韩遂大惊，生怕阎行恼羞成怒失了分寸，反被斩杀，忙高声喊道：“孟起！此阵太过凶险，我军认输，快下令停战！”
马超笑了笑，命人摇动令旗，鸣金声响起，庞德所部缓缓后退，让出一条通路。
阎行带着残兵，狼狈地逃回韩遂军中。
没过多久，阎行来到韩遂、马超之处，单膝跪地，拱手道：“马将军谋略惊人，末将心服口服，此阵确实能复灭虎豹骑！”
一旁的成公英适时开口：“彦明，你可曾留意？方才西凉军并未放箭。若当时万箭齐发，你部伤亡恐怕还要更为惨重！”
阎行闻言一惊，连忙又向马超行了一礼。
韩遂见状赞叹道：“孟起，你如今竟有这般谋略，实在出人意料。假以时日，必定能威震四方！”
他神情复杂，目光闪铄，心中又惊又喜。
惊的是，马超背后有高人指点，日后必如虎添翼，定能异军突起。
喜的是，马超已认自己为义父，两军已是同盟，日后依附于他，自己也能分一杯羹。
马超拱手回礼：“义父何出此言？孩儿日后必以义父马首是瞻！”
二人相视一笑。
随后马超下令，将战车车轮砸毁弃于道上，堵塞通路，接着便随韩遂一同进军武功城。
而阎行与成公英，则留守凤泉岗，指挥军队严阵以待，防备曹军追兵。
次日，曹军先头部队追至凤泉岗。
先锋曹仁、张郃见此处地形狭窄，河道两岸土崖与台地皆有敌军驻守，前方道路更被战车堵塞，当即下令停止前进。
曹操得报，携贾诩、辛毗等人赶往前线。
他环顾四周，慨叹道：“久闻凤泉岗是渭北道险要之地，易守难攻，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心中却满是烦闷，自渭南经长安一路急追，终究棋差一着，未能在槐里拦截马超，让西凉军早一步逃向武功。
如今敌军又凭险阻拦，韩遂、马超的主力怕是能轻松抵达陈仓。
一步错，步步错。
若让韩遂、马超在陈仓固守，自己平定关中的计划便遥遥无期。
若江东那个鼠辈与荆州的大耳贼趁机出兵，自己更是要三面受敌，顾此失彼。
见此情形，辛毗献计：“此处虽险，终归地处渭北平原，周边一马平川。可派两路大军绕小道左右包抄，必能全歼守敌。”
众将纷纷附和，请求领兵出战。
曹操却摇了摇头。
武功城三面开阔，这般简单的道理，韩遂、马超怎会不知？尤其马超背后那位高人，高深莫测，说不定正设下圈套等着他钻。
自渭南以来，他一想到马超便头疼。
本以为此人有勇无谋，不足为惧，谁知竟有高人相助，顿时如虎添翼。
他甚至从中嗅到了一丝危险气息，这是刘备、孙权都无法比拟的，更让他心中慌乱。
若不趁此子羽翼未丰，将其剿灭，日后必成心腹大患，故而，哪怕深入西凉，他也要穷追不舍，将马超斩于马下。
此前，途中辛毗曾提议以马腾及韩遂之子要挟二人，却遭贾诩反对。
贾诩认为，韩遂、马超既敢公然起兵，必已做了最坏打算。
若丞相真动屠刀，便是理亏，反倒让对方师出有名，还会树起两个不死不休的强敌，日后再无转圜馀地。
曹操瞥向贾诩，见他目视远方，蹙眉思索，便问道：“文和，你有何想法？”
贾诩沉声道：“前方台地，插着韩遂大旗，说明其军队就在武功城中，如此敌军便有数万之众。我军若分兵合围，必被敌军集中主力重击一路，定会伤亡惨重。”
他指着前方路障，补充道，“阻拦道路的，正是马超赶制的战车。他连战车都敢毁掉，显然有恃无恐，不惧虎豹骑追击。”
曹操凝眸细看，果然如此，心中不禁犯嘀咕，莫非马超还有什么厉害后招？
辛毗不服气地反驳：“贾大夫未免顾虑太多！敌军如丧家之犬，哪还有再战之力？此时不抓紧机会，等韩遂、马超逃到陈仓，便更难消灭！”
曹仁也高声附和：“何必思虑再三？前方区区数千守兵，我军强攻便可拿下！”
曹操皱起眉头，这般狭窄地形，不利于大部队展开，强攻必然损失惨重。
何况，他如今的目标并非韩遂，此人在西凉虽有名望，却已日薄西山，不足为惧。
他真正想对付的是马超，不愿在韩遂身上多做纠缠。
此时，贾诩忽然冷声道：“不必强攻，无谓白白折损将士。只需在此扎下营帐，不出数日，敌军自会退去。”
众人尽皆惊愕。
辛毗率先叫嚷起来：“贾大夫不必语出惊人！敌军既已在此设防，怎会自行退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