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给了绿衣宫女听，就等于说给了李瑶听。
万芷柔已经开始期待起，李瑶会是什么反应了。
小雪虽然单纯，但也不笨，陈小凡在万贵妃送礼时，就提前给她分析清楚了，万贵妃的拉拢，全是假意拉拢，与其说是在拉拢，不如说是等于在给她明着“投毒”！
但她这毒投的偏偏名正言顺，正大光明！
哪怕是陈小凡也是不得不佩服这万芷柔的高明之处！
现如今，万芷柔又是同样的拉拢做派，小雪怎么可能把她的话当真话听。
但是现在她人微言轻，无依无靠，也不敢公然撕破脸得罪万芷柔，自然只能顺着对方的话接下来。
小雪依旧保持着那副感激又徨恐的姿态，顺着万芷柔的姐妹之说，也不顾位份差距，直接也就顺杆往上爬开口说道：“谢姐姐关怀。永和宫一切皆好，王嫔娘娘待妹妹宽和，妹妹清楚自己年轻识浅，若日后有任何应对不当之处，还请各位姐姐们能多加指点才是。”
听着小雪如此顺滑的就将姐妹的关系应下了，万芷柔的眉眼间不禁闪过一丝厌弃。
要不是为了气气李瑶，她才不会如此作践自己，去跟一个区区宫女出身的丫头自降身份的搭上姐妹关系。
谁曾想，对方接的倒是那叫一个顺畅，自己才开口授权，她嘴里就立即开始句句不离姐妹了。
这差点没给万芷柔自己都气到。
但是没有办法，为了更好的气自己的死对头，这姐妹情深的戏码她还要继续演下去，她自己有气也得先咽下去。
万芷柔努力压着性子，又闲闲跟小雪问了几句“夜里睡得可安稳？”“永和宫小厨房的膳食合不合口味？”之类的起居闲话，她脸上的笑容虽然依旧挂着，但那笑意已然有些僵硬，眼底深处的不耐烦几乎要掩藏不住。
就在小雪斟酌着回答一句“劳姐姐挂心，妹妹一切都好”时，一直侍立在万芷柔身侧，时刻留意着她神色的景熙。
看着小雪那每一句不离姐姐妹妹，完全将万芷柔之前的客套，当做实话处理，气的万芷柔一股无名火。
她连忙适时地上前半步，微微躬身，声音轻柔却足以让殿内所有人都听清：“娘娘，你忘了？方才尚宫局那边还等着你示下关于下月宫中份例调整的章程呢。奴婢见你与赵选侍相谈甚欢，一时未敢打扰，只是这时辰……”
她的话点到即止，既点明了有“正事”待办，又给小雪留足了面子，是她这个贴身女官尽责提醒主子还有事务要处理，而非主子自己不想聊了。
万芷柔心中暗赞景熙机灵，面上立刻顺势露出一丝恰到好处的恍然与惋惜，轻轻以指尖揉了揉太阳穴：“瞧本宫这记性，光顾着与妹妹说话，竟将这事忘了。”
她说着，便姿态优雅地端起了手边那盏早已温凉的茶盏，这是宫中默认的送客信号。
小雪本就如坐针毯，见此情景，立刻如蒙大赦般站起身，躬敬地行礼拜别：“既然姐姐事务繁忙，那妹妹就不叼扰了，妹妹先行告退，愿姐姐凤体康健。”
“恩，妹妹有心了，去吧。”万芷柔维持着最后的体面，微微颔首。
直到小雪的身影消失在殿门外，景熙屏退了所有耳目，那厚重的帘幔缓缓落下，隔绝了内外。
万芷柔脸上那勉强维持的、如同面具般的温和笑意这才瞬间冰消瓦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了极度厌恶、鄙夷与怒气的阴沉。
她猛地将手中那盏凉茶重重撂在案几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
“下贱坯子！给三分颜色就开起染坊来了！”万芷柔的声音象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刺骨的寒意，“本宫不过随口一句客套，她倒真顺杆爬得快，句句不离姐姐、妹妹，叫得那般亲热！她也配？！”
俗话说的好，天然克腹黑。
万芷柔本来为了刺激李瑶，才这般腹黑客套，谁曾想居然被小雪当了真（实际上小雪也是配合演戏而已）。
她越想越气，胸口剧烈起伏，那身胭脂红的宫装随着她的呼吸如同燃烧的火焰：“一个洗脚婢爬上来的玩意儿，骨头里都透着那股子穷酸贱气！本宫与她同处一殿，都觉得空气污浊！”
景熙连忙上前安抚，她一边轻轻为万芷柔抚背顺气，一边低声劝慰：“娘娘何苦为这等人生如此大的气，没得气坏了身子不值当。她越是不知分寸，越是显得上不得台面，日后摔得也就越狠。娘娘今日这番‘抬举’，已是给足了她脸面，也是给长春宫那边看得分明了。”
万芷柔深吸几口气，强压下翻腾的怒火，冷笑道：“本宫知道！只是瞧着她那副故作天真、实则顺着杆子拼命往上爬的谄媚样，就恶心得紧！李瑶那个贱人，真不知道从哪弄了这么个活宝来平白给本宫和她自己添堵！”
她站起身，烦躁地在殿内踱步，镶珠的绣鞋踩在柔软的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本宫倒要看看，她这‘好妹妹’去了长春宫也是这般一口一个姐姐妹妹叫着的话，她这好姐姐又会给她什么好脸色！到时候，两面不是人的滋味，有她受的！”
景熙附和道：“娘娘圣明。经过今日这一出，李贵妃那边怕是更要视她为眼中钉了。咱们只需稳坐钓鱼台，静观其变便是。”
万芷柔走到窗边，望着长春宫的方向，美艳的脸上重新复上一层寒霜，语气森然：“没错。本宫且忍着这口气，看她李瑶对今日之事如何处置。这盘棋，本宫跟她耗到底！至于那个赵小雪……哼，纯一个没眼力劲的秋后蚂蚱，本宫晾她也是蹦跶不了几天！”
殿内熏香依旧浓郁，却再也驱不散万芷柔周身散发出的那浓烈的怨毒与杀意。
这场由她亲手添了一把柴的后宫之火，已然烧得更旺了。
小雪直到退出万秀宫正殿，走出宫门，被外面的冷风一吹，小雪才发觉自己的掌心已然全是冷汗。
与万贵妃这番应对，言语间的机锋似乎不亚于在刀尖上行走。
但是接下来还有一局更大的在等着她，既然答应了要去长春宫，那她就没法不去！
只是还是今日就是了。
与此同时，小雪返回永和宫的时候，她前往万秀宫叩谢恩典的场景对话，已然如同长了翅膀一般，迅速传遍了后宫，自然也第一时间送到了长春宫李瑶的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