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小凡再次叩谢，捧着书，小心翼翼地退出了主殿。
看着陈小凡离去的身影，旁边侍立的老宫女低声道：“娘娘，您何必对一个小太监……”
王嫔望着窗外，轻轻叹了口气，声音低得几乎只有自己能听见：“这永和宫……太冷清了。能多个肯学点东西、眼神还算干净的人，总不是坏事。”
老宫女闻言，不再多话，只是默默叹了口气。
自家娘娘就是因为心肠太好，才会在这吃人的地方，落得如今这般田地。
陈小凡捧着《青囊杂录》回到住处，心中久久不能平静。
王嫔的善意，如同一缕微光，照进了他充满阴霾的处境。
他意识到，这位被边缘化的王嫔，或许并非全无价值
她的善良与温和，在这冷酷的宫廷中显得如此珍贵，也如此……脆弱。
或许，在这盘死棋中，这位看似无用的王嫔，能成为一个意想不到的支点？
他收敛心神，郑重地翻开了《青囊杂录》的第一页。
知识，无论何时都是力量。
而善意，哪怕再微末，也值得谨慎珍藏。
这是王嫔娘娘亲口所赐，在永和宫这片地界，他无需再象在万秀宫时那般藏藏掖掖，完全可以光明正大地翻阅研读。
得了空闲，他便坐在耳房外的石阶上，或是找个廊下的角落，借着天光，认真看着书中的内容。
书中所载，果然博大精深。
除了记载诸多药材性状、功效以及调理方剂之外，那些关于气息引导、凝神静心的法门，也让他对《无名功法》的理解更深了一层，真元运转起来愈发觉得圆融顺畅。
这哪里是一部简单的医书，更是一部另类的功法！
虽然主导是教人以气养身，实际上就是在教人修炼真气真元。
知识，果然是力量！
对于王嫔娘娘的这份馈赠，陈小凡心中感念。
他当差愈发勤勉，不仅将东配殿事务打理得井井有条，偶尔被派去主殿，也会格外留心。
主殿，总是透着一股挥之不去的清冷和寂静。
王嫔大多时候只是独自坐在窗边的软榻上，望着庭院里那几株常年不见繁花的海棠，眼神空茫，没有焦点。
她那苍白的面容上，带着一种被深宫孤寂浸透了的倦意。
但是仔细看的话，还是可以看出来王嫔的美貌其实并不是太差。
可能只是她本人比较不争，加之娘家没有什么值得皇上看重的人和事，便也就被冷落了。
有时，陈小凡奉命进去回话或送东西，能清淅地感觉到，偌大的殿宇里，除了那个沉默寡言的老宫女，便再无声息，连空气都仿佛凝滞了。
她不象李瑶那般精于算计，也不似万芷柔那般骄纵张扬，她就象一枚被遗忘在角落里的明珠，光泽渐渐被尘埃复盖。
陈小凡甚至能察觉到，当他捧着书从主殿前经过时，王嫔那偶尔投来的目光，带着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可能都未曾察觉的……欣慰？
或许，在这死水般的日子里，能看到自己随手给出的一点东西被人珍视、利用，对她而言，也是一种微小的慰借。
这份认知，让陈小凡心中一动。
他意识到，每日看上去与世无争，对什么事情都毫不在意的王嫔，或许是想要一种被需要、被连接的感觉，是想要这片冰冷宫墙内，难得的一点活气和牵绊。
这日，陈小凡再次被派去主殿送些寻常物件。
他进去时，王嫔依旧靠在窗边，姿态与他上次来时几乎别无二致，只是眉眼间的落寞似乎更浓重了些。
陈小凡躬敬地交卸了物品，正准备退下，目光扫过王嫔略显苍白的唇色和眉宇间挥之不去的疲惫，他心念微转，停下脚步，躬身轻声开口道：“娘娘，奴婢近日看那《青囊杂录》，见其中提及一味‘合欢花’，性甘平，有解郁安神之效，若是泡茶饮用，或可舒缓心神，助益睡眠。奴婢见娘娘似乎精神不济，故而大胆进言，请娘娘饶恕奴婢僭越之罪。”
他这番话语气恭谨，完全是出于对赠书恩情的回报和下属的关心，不涉任何权谋算计。
王嫔闻言，缓缓转过头，那双惯常淡漠的眸子里，似乎闪过一丝极轻微的波动。
她看着眼前这个眼神清澈、带着几分真诚关切的小太监，沉默了片刻，才轻声道：“你有心了。合欢花……本宫倒是许久未用了。”
她没有斥责他的多嘴，也没有欣喜的表示，但那瞬间的眼神变化和这句平淡的回应，已让陈小凡知道，自己这一步，走对了。
或许，攻克这座看似冷清的殿宇，钥匙并非权势利诱，而是这看似微不足道的……真心与陪伴。
陈小凡退出主殿，心中已有了新的盘算。
王嫔的寂寞，是他可以切入的缝隙。
他要的是在这位深宫贵妇荒芜的心田里，悄悄播下一颗依赖的种子。
永和宫毕竟是王嫔的地界，她想让谁留下，谁就可以留下，她想让谁走，谁就得走！
如果能够借助王嫔之力驱散走长春宫和万秀宫留在这里的所有碍眼之人，那后续他跟小雪也可以往下走的更加平稳。
一旦没有合法合规的留置身份，那但凡有任何异常之人出现，陈小凡便都可以直接调用净军前来剿杀！
届时也就不用每天徨恐不安，不知道哪时哪刻，便会有人对他或小雪出手。
讨好王嫔并且让她开出玉口，是陈小凡目前能够想到的最好应对之法！
毕竟她跟小雪在宫中无根无萍的！
唯一跟他们有牵扯的长春宫和万秀宫，均是巴不得置他们于死地的假靠山。
全都靠不住，甚至还得时刻提防。
王嫔再不济也是有位份的妃嫔，与世无争的情况下，暂时谁也动不了她。
有她庇护，至少可得一时的安稳，后续可以继续从长计议！
但自进言合欢花茶之日后，陈小凡并未急切地进一步示好，他知道过犹不及的道理，暂时不宜表现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