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吧。”陈小凡目送着他离开。
房门轻轻合上,屋内只剩下陈小凡一人。
他静静坐了一会儿,心绪也是一时难平。
还是那句话,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小凳子的泪水,除了滴在了地上,也滴在了陈小凡的心中。
有时候算计别人感情的同时,自己也是难免深陷其中。
窗外夕阳的馀晖将房间切割出明暗交织的线条。
帮助小凳子,是他遵循本心的一次“善”,也是对自己在这冰冷宫墙内,仅存的一点温暖人气的坚守。
但他的善不会因此而泛滥,因为他知道,这条路依旧险恶,前路未知的狂风暴雨不会因这点温情而减少分毫。
只是至少在此刻,这间陋室里曾流淌过的暖意,让他觉得,自己还象个带着真情实感的人一样活着。
少了几分算计在里面。
夜幕降临,小凳子心绪激动的走出了复验的院落。
直到进去过,他才切身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羞愤欲死。
他才终于知道,这复验对于他们太监来说是多大的苦楚。
简直堪比经历一次酷刑。
如果没有小凡子支持给他的这四两银子,他今天只怕也是很难怀着完好的心情走出这个地方。
小凳子抬头看向天空,心中对于小凡子的感激之情已然汹涌而出,泪湿了眼框。
“将来如果有我小凳子飞黄腾达的一天,小凡子,你放心,我一定不会忘记你的。”小凳子暗暗立誓。
只是他也清楚,比起自己,只怕是小凡子才是爬的最快的那一个。
小凳子回来的时候,陈小凡刚好要出晚班,两人在门口碰面,陈小凡立即关心问道:“怎么样?”
“多亏了你的银子,快进快出,基本上没有受到什么叼难。”小凳子开心的回道。
“那就好,回去睡个好觉就什么都忘了,我先去上工了。”陈小凡笑着拍了拍小凳子的肩膀。
“恩,晚上注意安全。”小凳子叮嘱了一句,这才转身一个人进入了房间。
回到房间后,看到陈小凡的床铺有点凌乱,他当即上前认真的给他整理整齐,这才心满意足的躺回到了自己的床榻上。
陈小凡依旧是如同往常一样,出门后就正常巡逻,在巡逻完毕后,便在夜色掩护下,悄然前往那处废弃庭院,继续他雷打不动的修炼。
今夜,月色似乎都比往日格外温柔了几分。
只是今夜的平静,可能是陈小凡最后一天的平静了。
因为明日就有大事发生了。
第二天早上、中午,都没有出现什么状况。
但是下午时分,事情突然就来了。
此时陈小凡和小凳子都闲在房间,没事干,闲聊天。
突然一阵略显急促却规律的特殊钟声,隐隐从宫廷深处传来。
两人同时一怔,侧耳细听。
这是陛下起驾的净街警示钟!
这是告诉宫人,陛下摆架过来了,都给我注意点,别在路上瞎晃荡,碍了圣眼,惹怒了圣心,到时候搞不好无辜的人都得跟着受连累。
陛下已经有好些日子没来后宫妃嫔这里了,今天突然又来了兴致,所有妃嫔那都是翘首以盼等待陛下久违的临幸!
也不知道今天陛下是准备去哪家。
最有可能迎接圣驾的,便是两位贵妃所在了。
后宫暂时无后,两位贵妃便是最大。
陛下多日未到后宫,自然怎么说也得先见一见其中一位贵妃,才算是正理。
哪怕是皇帝陛下,有时候也是会受到规矩礼制的限制。
陈小凡立即冲出房间,利用颇有精进的真元加持听力,终于听到了圣驾的动静。
听那声音隐约传来的方向,似乎是……往长春宫那边去了!
陈小凡心中猛地一跳。
皇帝多日未回后宫,这一回来就去长春宫,只怕这后宫是真的要变天了!
结合之前小雪被李贵妃推至台前的情形,一种强烈的预感袭上了陈小凡的心头。
他总感觉事情已经快了!
甚至可能就在今天!
……
些许时间前,万秀宫万贵妃寝殿内,熏香袅袅,香气漫漫。
万贵妃正斜倚在软榻上,由景熙小心翼翼地替她染着蔻丹。
鲜红的凤仙花汁衬得她指尖如玉,她漫不经心地听着窗外隐约的动静,唇角原本噙着一丝若有若无的笑意——陛下久未临幸后宫,今日既然起了驾,合该来她这最得盛宠的万秀宫才是。
她准备赶紧好好打扮一番,以接圣驾。
然而,那净街钟声的馀韵尚未完全散去,一名小太监就连滚爬爬地冲了进来,脸色煞白,扑倒在地,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娘、娘娘!圣驾……圣驾过了咱们宫门,往……往长春宫那边去了!”
“咔嚓”一声细微脆响。
万贵妃指尖那枚刚染好的、鲜艳欲滴蔻丹的假指甲,被她生生掐断了一截。
她脸上的慵懒笑意瞬间冻结,如同精美的瓷器表面骤然爬满了冰裂纹。
殿内死寂一片,落针可闻。
景熙染丹的手僵在半空,连呼吸都屏住了。
侍立在阴影里的刘喜,眼皮也是狠狠一跳。
“往长春宫……去了?”万贵妃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碎了什么,但每一个字都象是从冰窖里捞出来,带着刺骨的寒意。
她缓缓坐直了身体,凤目微眯,目光锐利如刀,直直钉在那报信的小太监身上,“你看清楚了?”
“奴、奴婢看得清清楚楚!圣驾仪仗,确确实实是往长春宫方向……”小太监吓得浑身筛糠,头磕得砰砰响。
“好,好得很!”万贵妃忽然低低地笑了起来,这笑声初时轻柔,随即渐渐变得尖利,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扭曲感,“李瑶!本宫倒是小瞧你了!陛下多日未入后宫,这头一遭,竟是去了你那里!”
她猛地一挥袖,将榻边小几上一套珍贵琉璃茶具尽数扫落在地!“哗啦——”清脆的碎裂声在寂静的殿内炸开,碎片和茶水四溅,吓得殿内所有宫人齐刷刷跪倒在地,瑟瑟发抖。
“她凭什么?!”万贵妃霍然起身,胭脂色的裙摆如血浪翻滚,原本娇媚动人的脸庞此刻因妒恨而微微扭曲,凤眸之中寒光迸射,“是本宫不够美?还是本宫此前有伺候得周到之时?陛下竟舍本宫而就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