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秋微微摇头，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深思熟虑后的谨慎：“娘娘，依奴婢看，倒未必是知晓了我们的具体计划。刘喜此人，心思诡谲，行事往往出人意料，但更倾向于玄学术数之类。他突然提拔这两个无足轻重的小太监，奴婢猜测，恐怕还是与那日的‘巧合’有关。”
“巧合？”李贵妃秀眉微蹙。
“是。奴婢调查到，这两个小奴之前冲撞过刘喜，而那日陛下恰巧驾临万秀宫，冲了刘喜处置他们的时机。刘喜和万贵妃最是信奉命理运道，或许……他们是觉得这小凡子和小凳子命格特殊，能带来好运，故而收到身边，想借其‘旺运’？”
这瑞秋不愧是李贵妃身边的第一智囊，她随意的猜测竟然与真相一般无二！
李贵妃闻言，先是一怔，随即嘴角勾起一抹嘲讽的冷笑：“旺运？真是滑天下之大稽！若真靠两个小太监就能旺运，本宫何至于今日？”
她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酸意和愤懑。
但冷笑过后，她的眼神却逐渐变得深邃起来：“不过……若他们真是如此想的，倒也不是件坏事。”
瑞秋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娘娘的意思是……”
李贵妃纤长的手指轻轻敲击着扶手，眼中闪铄着算计的光芒：“万芷柔那个蠢女人，越是依赖这些虚无缥缈的东西，就越容易露出破绽。她若真以为靠什么‘命旺’之人就能高枕无忧，那才是自取灭亡。”
她顿了顿，看向瑞秋，语气转为冷肃：“不过，这小凡子，终究是个变量。他如今在万秀宫，又与小雪有这层关系……本宫不得不防。”
“娘娘是担心……他会被万贵妃利用，反过来影响小雪？或者……小雪这丫头，终究年轻，会不会被他利用感情，做出不利于娘娘的事情？”瑞秋顺着李贵妃的思路说道。
李贵妃微微颔首：“防人之心不可无。小雪这丫头，本宫看中的就是她单纯重情，这是她的优点，但这也是她最大的弱点，人心隔肚皮，尤其是在这深宫里。今日看这小凡子，倒不象是个蠢笨的，方才那番应对，虽吓得够呛，却也还算稳得住。越是这样，越不能掉以轻心。”
“那娘娘打算……”瑞秋请示道。
李贵妃沉吟片刻，眼中闪过一丝锐利的光芒：“瑞秋，你稍后去敲打小雪一番，不必说太重，只需点明利害，让她知道小凡子如今身份不同，身处敌营，一言一行都需谨慎，莫要因私废公，中了别人的算计。更要让她明白，谁才是她能真正依靠的人。”
“是，奴婢明白。”瑞秋点头。
“另外。”李贵妃嘴角噙起一丝莫测的笑意，“传话给我们在万秀宫的那颗‘钉子’，让他暗中留意这小凡子的动向，尤其是他与万秀宫哪些人接触，又做了些什么。但切记，只需旁观记录，非到万不得已，绝不可轻举妄动，更不可暴露自身。”
“这小凡子只是因为旺运而被随意安置，并没有被万芷柔看重利用，那他就是咱们嵌入万秀宫另外一枚重要棋子，既然万芷柔想要‘旺运’，那本宫就‘帮’她一把。”她是要将计就计，反过来利用陈小凡在万秀宫的便利，借陈小凡与小雪的关系，让小雪去栓住陈小凡，反过来控制陈小凡来给万芷柔下绊子，让她自己招揽的好运，给她自己制造厄运！
“奴婢这就去办。”瑞秋心领神会。
“恩。”李贵妃慵懒地靠回椅背，揉了揉眉心，“至于小雪……这丫头本宫还有大用，她的心，必须牢牢攥在本宫手里。适当的时候，不妨再给她些甜头，让她更死心塌地一些。毕竟，一个心中有牵挂、又懂得畏惧和感恩的人，用起来才更顺手，不是吗？”
“娘娘圣明。”瑞秋躬身道，“奴婢会把握好分寸。”
长春宫内，暗流再次涌动。
李贵妃并未完全相信陈小凡，反而因他的“擢升”和与小雪的关系，生出了更多的算计和操控。
陈小凡自以为度过一劫，却不知李贵妃那边已经参透了缘由了。
他自己更是已然成了两宫博弈中一枚极为特殊的棋子。
而此刻，刚刚逃离长春宫压迫氛围的陈小凡，正快步走在回万秀宫的路上，他脚步匆匆，心跳尚未完全平复，方才李贵妃那洞悉一切般的审视目光仿佛仍烙印在背上。
他紧握着那份已然有些被手汗浸湿的回执，回到万秀宫侧门耳房，那面容严肃的嬷嬷验看过回执，确认长春宫的签收无误，在簿子上利落地勾画一笔，便挥手让他离去，整个过程公事公办，毫无波澜。
看上去好象真的是一场意外指派的任务而已。
陈小凡心中稍定，至少这趟差事的明面任务算是完成了。
他不敢耽搁，立刻去找小德子复命。
小德子正在指挥几个小太监调整庭院里几盆名贵花卉的摆放位置，力求从任何一个角度看去都完美无瑕。
见到陈小凡回来，他并未停下手中的活计，只是用眼角馀光瞥了他一眼，淡淡问道：“差事办完了？”
“回德公公，办完了。绢帕已亲手交到长春宫小雪姑娘手中，回执也已交予耳房嬷嬷验看。”陈小凡垂首躬敬回答，语气平稳，却依旧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仿佛还未从长春宫威压中完全恢复过来的微喘。
“恩。”小德子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随手调整了一下一株兰花的叶片，状似无意地问道，“长春宫那边……没为难你吧？李贵妃娘娘可在？”
来了！这趟差事果然是刻意安排的。
陈小凡心念电转，脸上适时地露出后怕和徨恐，声音也低了几分：“奴婢……奴婢确实见到了贵妃娘娘。娘娘问了几句关于奴婢为何能来万秀宫当差的话……奴婢实在不知缘由，可娘娘不信奴婢连番逼问，吓得奴婢魂都快没了，只能磕头说不知道……幸得娘娘宽宏，未再深究，便让奴婢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