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王府的庭院中,几株百年老梅虽已过了花期,却仍枝干遒劲,与新开的桃花相映成趣。
程一言应沐天波之邀,再次到访沐王府,此次前来,便是要与沐天波敲定整顿云南卫所、深化“改土归流”与发展云南经济的具体方案。
与上次的微服不同,此次程一言虽仍未穿蟒袍,却身着像征三品以上官员的绯色圆领袍,腰间系着金鱼袋,既不失身份,也透着对沐王府的尊重。沐天波早已在府门等侯,见程一言的车马到来,亲自上前迎接,语气亲切:“程兄,快请入内,晚辈已将云南卫所的名册与西南土司的分布图备好,正等着与程兄商议。”
“有劳天波费心了。”程一言笑着回应,与沐天波并肩走入正厅。
正厅的案几上,早已铺展开几卷厚重的文书与舆图——《云南卫所军籍册》《三宣六慰土司势力图》《云南矿产分布舆图》等,皆是沐王府珍藏的机密资料。沐天波将这些资料悉数拿出,足见其对此次商议的重视,也表明了他与程一言同心协力的决心。
“程兄,你先看看这册卫所军籍册。”沐天波将一本泛黄的册子递给程一言,语气沉重,“云南共有二十卫、三守御千户所,在册士兵七万馀人,可实际能战之士不足三万。不少卫所将领虚报兵额,克扣军饷,士兵多为老弱妇孺,武器也多是万历年间的旧物,根本无法应对边防战事。”
程一言接过军籍册,仔细翻阅。册页上密密麻麻记录着各卫所的士兵姓名、年龄、籍贯与武器配备,可其中不少士兵的年龄竟超过六十,还有些名字重复出现,显然是将领虚报兵额的证据。他眉头紧锁,心中了然——云南卫所的积弊,比他预想的还要严重。
“这些虚报兵额、克扣军饷的将领,天波心中可有底数?”程一言问道。
沐天波点头,指着舆图上的几个卫所位置:“主要集中在曲靖卫、临安卫与永昌卫。这三卫的指挥使,皆是前朝老将,倚仗资历深厚,平日里不听调遣,还暗中与部分土司往来,势力盘根错节,天波此前多次想要整顿,都被他们以‘军心不稳’为由阻拦。”
“看来,要整顿卫所,需先拿这三卫开刀。”程一言语气坚定,“擒贼先擒王,只要扳倒这三个指挥使,其他卫所的将领便会心生畏惧,不敢再顽抗。”
沐天波面露难色:“程兄所言极是,可这三人在军中根基深厚,若贸然处置,恐会引发兵变。”
“天波放心,此事交给程某。”程一言微微一笑,“我已令锦衣卫密探收集了这三人虚报兵额、克扣军饷、勾结土司的证据,足以定罪。届时,由朝廷下旨,天波率领亲信卫所兵协助锦衣卫抓捕,名正言顺,可保万无一失。”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抓捕之后,立刻对这三卫进行整编。从新政书院军事分院抽调五十名学子,前往三卫担任参军,负责训练士兵与管理军饷;同时,将京城调拨的新式火器与电力驱动装甲车优先配备给这三卫,让他们成为云南卫所的‘样板’,以震慑其他卫所。”
沐天波闻言,心中大石落地。有程一言的支持与锦衣卫的协助,整顿这三卫的阻力必将大大减小。他连忙说道:“多谢程兄!若能顺利整顿这三卫,云南卫所的军权,便能牢牢掌握在手中。”
“这只是第一步。”程一言指着《云南卫所军籍册》,继续说道,“整编完成后,需对云南所有卫所进行全面清查,淘汰老弱,补充青壮年士兵;同时,推行‘军户新政’,改善士兵待遇,军饷由朝廷直接拨付,杜绝克扣现象;设立军事学堂,培养年轻将领,让云南卫所彻底焕发生机。”
沐天波连连点头,将程一言的提议一一记录下来,心中对整顿卫所的信心愈发坚定。
商议完卫所整顿事宜,两人将目光转向《三宣六慰土司势力图》。程一言指着舆图上的木邦宣慰司与孟养宣慰司,说道:“此前车里、南甸等地的土司已基本归顺,如今仍需重点关注的,便是木邦与孟养。木邦宣慰使罕虔野心勃勃,暗中与缅甸东吁王朝的残馀势力往来;孟养虽已推行‘改土归流’,但部分部族长老仍心存抵触,需进一步安抚。”
“程兄所言极是。”沐天波接过话茬,“罕虔自恃木邦地势险要,兵力较强,对朝廷的‘改土归流’政策阳奉阴违,还多次纵容手下骚扰边境村落。晚辈此前曾派兵警告,他却不以为意,依旧我行我素。”
“对于罕虔这种野心之辈,一味安抚无用,需恩威并施。”程一言语气冰冷,“天波可率领整顿后的曲靖卫与临安卫士兵,前往木邦边境举行军事演习,展示新式武器的威力,震慑罕虔;同时,派使者前往木邦,告知他若继续顽抗,朝廷将出兵讨伐,若他肯归顺,可保留其宣慰使头衔,还能参与云南的矿产开发,获取利益。”
他顿了顿,补充道:“沐王府在木邦周边的部族中威望极高,天波可暗中连络那些对罕虔不满的部族长老,许以好处,让他们在内部牵制罕虔。内忧外患之下,罕虔必不敢再顽抗。”
沐天波眼中闪过一丝赞许:“程兄此计甚妙!晚辈即刻便安排人手,连络木邦周边的部族长老,同时筹备军事演习事宜。”
“至于孟养的安抚事宜,便交由天波负责。”程一言说道,“沐氏一族在孟养的部族中声望极高,天波可亲自前往孟养,与部族长老会面,向他们解释‘改土归流’的好处,承诺尊重部族习俗,保障他们的利益。同时,从沐王府的私库中拿出部分财物,资助孟养的百姓修建学校与医院,让他们切实感受到朝廷与沐王府的诚意。”
沐天波欣然应允:“孟养之事,晚辈定会妥善处理,确保‘改土归流’顺利推行,不再出现反复。”
解决了军政与土司问题,两人开始商议发展云南经济的方案。程一言指着《云南矿产分布舆图》,眼中闪铄着光芒:“云南的铜矿、银矿、锡矿储量丰富,若能充分开发,不仅能为朝廷提供大量的货币原料,还能带动云南的手工业与对外贸易发展。程某计划在云南设立‘滇矿总公司’,由朝廷、沐王府与地方商人共同出资,引入新政的采矿技术与管理模式,大规模开发矿产资源。”
“滇矿总公司?”沐天波好奇地问道,“不知这公司如何运作?沐王府又该如何参与?”
“具体运作方式,程某已拟定了章程。”程一言拿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递给沐天波,“公司由朝廷派遣官员担任总经理,负责整体运营;沐王府可出资三十万两白银,占股三成,参与公司的利润分红;同时,公司会优先雇佣云南当地的百姓为矿工,改善他们的生活条件。此外,公司还将设立技术学堂,培养本地的采矿与冶炼人才,让云南的矿业发展能够长久持续。”
沐天波仔细阅读着章程,心中愈发认可。这份章程既保障了朝廷的主导地位,也让沐王府获得了实实在在的利益,更能带动云南百姓致富,可谓一举三得。他抬起头,对着程一言拱手道:“程兄的谋划,周全细致,晚辈代表沐王府,愿意全力支持‘滇矿总公司’的设立!”
“除了矿业,云南的茶叶与药材贸易也需大力发展。”程一言继续说道,“程某计划修建一条从昆明通往缅甸仰光的水泥公路与铁路,打通西南的对外贸易信道。云南的茶叶、药材可通过这条信道运往缅甸、印度,甚至更远的西洋,换取白银与西洋的先进技术。沐王府可成立‘滇商总号’,负责茶叶与药材的收购、加工与运输,与‘滇矿总公司’相辅相成,共同推动云南经济发展。”
沐天波听得热血沸腾,他从未想过,云南的经济竟能有如此广阔的发展前景。在程一言的谋划下,云南不再是偏远落后的边疆,而是有望成为大明西南的经济重镇。他站起身,对着程一言深深一揖:“程兄为云南的发展殚精竭虑,天波感激不尽!沐王府定当全力配合,与程兄一同,让云南焕发出新的生机!”
程一言扶起沐天波,笑着说道:“天波不必如此。云南的发展,是你我共同的责任。只要我们同心协力,定能让云南成为大明最稳固、最繁荣的边疆,为大明的中兴贡献力量。”
接下来的几日,程一言与沐天波多次会面,不断细化各项方案的细节。他们共同拟定了《云南卫所整顿章程》《三宣六慰土司安抚细则》《云南经济发展规划》等一系列文档,为云南的未来发展描绘了清晰的蓝图。
期间,程一言还受邀参观了沐王府的军事训练场。看着沐天波亲自带领王府护卫训练,动作标准,气势如虹,程一言心中愈发欣慰。他知道,这位年轻的黔国公,在自己的引导下,正快速成长为能够独当一面的边疆守护者。
二月底,程一言即将启程返回京城。离别前夜,沐天波在沐王府设宴饯行。席间,沐天波举起酒杯,眼中满是不舍与坚定:“程兄,此番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但请程兄放心,天波定不负你的信任,按我们商定的方案,全力整顿云南卫所、安抚土司、发展经济,守护好大明的西南边疆!”
程一言也举起酒杯,与沐天波碰杯,语气诚恳:“天波,程某相信你。云南的未来,便托付给你了。若有任何困难,可随时派人前往京城告知程某,程某定会鼎力相助。”
两人一饮而尽,目光交汇,心中都充满了对未来的期许。他们知道,此次昆明相聚,不仅是一次简单的拜访,更是一场关乎大明西南边疆稳定与繁荣的重要约定。
次日清晨,程一言的车马驶离昆明城。沐天波亲自送至城外十里,直到车马消失在远方的山峦之间,才缓缓返回。站在城楼上,望着程一言离去的方向,沐天波心中暗暗发誓:他定要守住这份约定,让云南成为大明最稳固的边疆,不姑负程一言的信任,不姑负沐氏先祖的荣光,更不姑负大明王朝的期望。
而马车上的程一言,望着窗外渐渐远去的昆明城,心中也满是感慨。此次西南之行,不仅整顿了三司、安抚了土司,更赢得了沐天波这位重要盟友的支持。有沐王府镇守云南,新政在西南的根基必将愈发稳固,大明的西南边疆,也将迎来长久的和平与繁荣。他知道,自己离实现大明中兴的目标,又近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