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倦落座后，这一场筹划了半个多月的接风宴终于开始了。
接风宴男女分席，中间有一道屏风挡住。
按照平日的规矩，温昭昭是不够资格参加这种宴会的，她刚下退下，就被杨锦灿抬手示意拉过来。
“昭昭，快过来。”
杨茗月本来正在和姐姐寒暄，看到杨锦灿叫温昭昭，脸色僵硬了一瞬，眼神厌恶，“二姐，你怎么把她叫过来了？”
她厌恶温昭昭厌恶的厉害，没找这个死丫头的麻烦已经算是格外开恩了，杨锦灿竟然主动将温昭昭叫过来。
“你不喜欢她？”杨锦灿刚回到扬州城，并不知道当日锦绣坊闹的那件事。
温昭昭朝着杨茗月福了福身子，抢在她面前开口，“当初和将军夫人有点摩擦，都是误会。”
“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好了。我和这个孩子投缘。”杨锦灿没有点出温昭昭的身份，她看得出不轻不重的一句话就将杨茗月挡了回去，“三妹妹不是这么小肚鸡肠的人吧？”
“姨母，您怎么向着外人啊……”
江雪音瞪了一眼温昭昭，少女娇嗔，拉着杨锦灿的袖子晃来晃去。
温昭昭毫不客气地瞪了回去。
谁不会瞪人啊？
杨锦灿不吃江雪音这一套，她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两步，避开江雪音，“我也是实事求是。”
杨茗月一口银牙都要咬碎了，但硬生生地忍了下来，她按住女儿，“好了音音，不要忤逆你姨母。”
江雪音不情不愿地应下来。
“好了三妹妹，雪音年纪小，快坐吧。”
杨锦灿说罢带着温昭昭去招待其他的女眷。
按规矩来说，这次接风宴应该是城主夫人负责招待女眷。但是自从程问失踪后，她的心思就不在外面的琐事身上了。
加之杨锦灿和杨茗月是亲姐妹，这个任务自然而然地落在了她的头上。
温昭昭跟在杨锦灿身后和各家夫人行礼问安。小姑娘长得漂亮，乖巧懂事，落落大方。
有心思活络的官员夫人和杨锦灿打听，
“夫人，这位是……”
“我的一个远房亲戚。”杨锦灿模糊了温昭昭的身份。
刺史夫人出身太傅杨家，她的远房亲戚想来也不是小门小户。
“我早就说温姑娘年少有为，小小年纪聪明又能干，原来是夫人亲戚啊。”
“刺史夫人您久不在扬州，不清楚。温姑娘经营的锦绣坊可好了。”
官员夫人们将杨锦灿捧在正中央，七嘴八舌地夸奖温昭昭聪明能干。
杨锦灿脸上的笑容越来越明显，但低头看温昭昭时，眼神都是怜惜。
小小年纪就这么能干，得受了多少苦？
杨茗月盯着温昭昭和杨锦灿的背影，死死地攥着茶盏，手背青筋暴起。
“娘，小心不要烫到自己。”江雪音小心地掰开杨茗月的手指，取下茶盏。
“从小她就抢我风头，一把年纪了，还改不了这个毛病。”
温倦是钦差，是朝堂新贵，她作为温倦的夫人本该是被夫人们簇拥攀附的存在。
可是杨锦灿的丈夫比温倦高一品阶。
“丈夫厉害有什么用？三四十岁的年纪还是回不了长安。”
江雪音给母亲顺气，说着说着，突然顿了下来，目光在温昭昭和杨锦灿中间徘徊，
“娘亲，你有没有觉得温昭昭和你姨母长得很像？”
杨茗月愣了一下，认真的观察起来，好像是有点。
江雪音：“她不是温倦乡下的女儿吗？”
出身乡野，是怎么和刺史夫人，杨家的大小姐攀上关系的？
“我感觉她长得很眼熟。”杨茗月越想，心中越觉得不安，她抬手示意如春，“你派人去查一下将军的发妻。切记此事不要声张，不要被将军知道。”
“是。”
……
“张夫人，几日不见您又漂亮了。”
“还有刘夫人，这个簪子真衬您啊，我锦绣坊还有几匹好布，给您留着。”
温昭昭游刃有余地应付着这样的场合，前世她跟着裴钰尔虞我诈，还是会说漂亮话的。
几个夫人被温昭昭夸得面红耳赤，暗暗思忖着都有自己的小心思。
“温姑娘多大了？”
“过年十四了。”
“那有没有订婚？”
温昭昭听到这话，脸红了起来，她的手抵在唇边轻咳一声，“咳咳……”
“好了好了，女孩子脸皮薄。”杨锦灿也无意给温昭昭张落婚事，正好上菜了，笑着岔开话题。
夫人们一副都懂都懂的表情，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哟，这菠菜真新鲜。”
端上来的是一盘绿油油的菠菜，点缀着蒜末和粉丝，淋上酱料，格外诱人。
极寒天，这种新鲜的蔬菜比肉类更招人稀罕。
“哼，一把菠菜有什么好惊讶的。”温老太冷哼一声，表情不屑，“你们这些贵人过得就是太舒坦了。”
田里一种一亩地的菜，有什么稀罕的？
要她说，还是肉好，油大管饱又香。
在场的夫人们看了一眼温老太，但念及着温老太是温倦的母亲，什么话都没说。
一连上了五道菜，都是素菜。
夫人们刚开始还变着花样夸赞着，但是，后来脸色越来越僵硬，夸赞的话说不出口了。
“怎么全是素菜？”
温老太将筷子拍在桌子上，声音清脆。
众人停下交谈，落在她身上的眼神是不加掩饰的嘲讽。
温昭昭端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茶水，垂眸掩饰住自己的笑意，没有接话。
“怎么？温昭昭你是聋了吗？”温老太对温昭昭颐指气使惯了，就算之前在她身上吃了不少亏，但是也不长记性。
“啊？”温昭昭好像才听到一样，不解地看着温老太，“温老夫人，您知道现在青菜多少钱一斤吗？”
“不知道。”
温老太拉着脸，她进了长安城之后衣食无忧，哪里会注意这种东西。
“就好比这个菠菜吧，一百块钱一斤。”温昭昭说着，手指一指，“萝卜便宜点，八十文一斤。”
“多少？一百文？抢钱吗？”温老太怒吼一声，但是转头母港落在全是素菜的桌子上，还是笑不出来。
再贵也是菜，有什么用？
不好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