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扬州城涌进来过万的流民,这次叛乱,有八百户被屠戮,伤者逾千人。”
丁香巷,程启平站在门口,向程景遇汇报着事情。
程景遇的书房中染着檀香,地龙烧得火旺,坐在上首的男人指尖轻轻敲着桌面,一言不发。
他嘴角微扬看着程启平,声音里带着几分的沙哑,明明在笑,程启平莫名感受到一股压迫感。
“继续。”
“啊?继续什么?”
程景遇不说话,程启平的脑门子涌出一股汗,他不知道自己是害怕的,还是书房里的地龙烧得太热了。
温昭昭端着桂花糕走到门口,看到极影守在门口,“里面有人?”
“嗯,程启平在里面。”
“那我待会儿再来。”
温昭昭刚想转身,被极影阻拦住,“但是公子说了,姑娘来了之后,什么时候都能进去。”
“啊……这不好。”
她想跑,但是程景遇的声音传出来,“昭昭进来吧。”
“啧。”温昭昭轻啧一声,硬着头皮进去,“你议事,我等会儿再来就是了。”
温昭昭嘴上埋怨着,手上的动作不见停,她将东西放到桌子上,“李嬷嬷刚做好的,让我给你带过来。”
程启平看着两个人极其自然地相处,眼中闪过恐惧。
他之前知道温昭昭是太子殿下庇护着的人,却不曾想,两个人竟然熟成这副样子。
温昭昭和太子殿下熟成这个样子了吗?
那温昭昭会不会公报私仇,毕竟他从前看不惯她,还给她使绊子诬陷她。
她看了一眼惶恐的程启平,少年涨红着脸,眼神闪烁,一改寻常在自己面前颐指气使的模样。
温昭昭来了兴致,饶有兴趣地看着程景遇,“什么问题把他给问住了?”
“我让他继续说,他说不下去了。”
“哦。”温昭昭自顾自地将桂花糕端给程景遇,她先自己摸了一块,桂花糕散发着热气,唇齿间都是桂花的香气。
程景遇反手捉住温昭昭的手,“不给我一块?”
有完没完?
这是在书房讨论正事呢。
温昭昭被他弄了个大红脸,咳嗽了一声,注意力落到程启平那边,“二少爷有没有调查到幕后主使?”
“幕后主使……啊……哦哦……”程启平恍然大悟反应过来,刚才程景遇口中的继续是指这个。
“调查出来了,人是从北边来的,应该是某山寨上的山匪,但是有个点很奇怪。”
温昭昭听到这里也就没继续说话。
扬州城叛乱和青雨巷宅子被袭击出自同一人之手。
“你们谈正事,我不在这里捣乱了。”
温昭昭说着要离开,被程景遇拉住袖子,“别走,陪我坐一会儿。”
“不可能。”
少女才不听程景遇的话,她一身反骨,转头就要往外走,却听到身后男人清洌低沉的声音,
“你知道孟付沧没死吗?”
温昭昭的步子一顿,“知道。”
她在潜山的时候,听荀小梅他们提起过。
“那你心中就没有疑惑?一个山匪,怎么能把手伸到扬州城?”
“不好奇。”
温昭昭深深地看了眼程景遇,然后转头离开,“我又不是你,事事好奇有什么用?”
程景遇失笑,一直看着少女的背影消失,嘴角的笑意才淡了下来,“程启平。”
“草民在。”少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哆嗦着不知道该作何反应。
“如今你爹下落不明,但是扬州城不能没有城主……”
程启平听懂了程景遇的画外音,连忙跪在地上朝着程景遇表忠心,“草民一定不会辜负殿下的信任。”
“嗯,这段时间,扬州城的事务就交给你来处理吧。”
程景遇表情淡淡的,弄得程启平一颗心七上八下,他小心翼翼地观察着男人的神色,但是又不敢光明正大地打量,模样有些滑稽。
……
丁香巷地牢
一个三进的宅子,却有地牢,温昭昭和朱氏在里面住了六七天也想不到。
地牢中阴冷潮湿,浓重的血腥气扑鼻。
黑袍黑巾覆面的少年卸下伪装,他被吊在木桩上,气息奄奄,全身皮肉翻飞,极寒天冷,地上的血迹结成细小的冰晶。
看到程景遇进来,娄旭指着程景遇嚎啕大骂,“你个卑鄙无耻的小人,快放开我。”
手下人给程景遇搬来一把椅子,男人坐在椅子上,“放开你?孤凭什么放开你?”
“说说吧,你的条件如果能打动孤,孤赏你一具全尸。”
“横竖都是死,我什么都不会告诉你的。”事到如今,娄旭还在嘴硬。
负责行刑的暗卫站在旁边,朝着程景遇唉声叹气,“主子,所有的刑罚都用过了,他就是嘴硬。”
“抓到孟付沧了吗?”
手下听到这话,眼神微动,“抓到了抓到了。”
娄旭听到孟付沧的名字,瞪大了双眼不可置信地盯着程景遇,“你刚刚在说什么?说是谁?”
程景遇却不接他的话,“孤说过,你不说也有的是人说,没必要勉强。”
大当家都落到程景遇手中了,娄旭也没有非得坚持的理由了,他垂下眸子纠结了半晌,
“我说我说我说,我全都交代。”
“天狼寨的炸药是从哪里来的?”
“大当家到处搜刮,积少成多,但是最后不翼而飞了。”
程景遇知道,全便宜温昭昭了。
“孟付沧想做什么?”
“大当家不甘心当山匪,想闯出一番自己的事业。”
“那为何来扬州城。”
“跟着温昭昭来的,因为温昭昭偷了铸铁令牌。”
“可是,你怎么知道温昭昭在扬州城?”
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温昭昭在扬州城虽然张扬,但是消息应该传不出去。
“温倦送来的。”
听到这话,程景遇的表情严肃起来,“温倦送的?”
……
温昭昭的手中握着极影送来的供状,她一目十行,看完之后轻轻咂舌,“你这……”
合着全是她的错啊。
极影递给温昭昭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温姑娘,主子说您这次不是无妄之灾,受伤也不冤。”
这话说得实在好欠揍啊,温昭昭听得头钝钝地疼。
她没好气道,“知道了。”
当然了,温昭昭并非生程景遇的气,她是气温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