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义灵光一现:“你难不成想……”
“正是。”沉砚见杜叔明了,立刻接话道。
“我大宋有‘瑞露酒’‘酴醾酒’等杂酿均无需官曲,且未被榷酤重点监制,如果我们把酿成的较烈的‘玉雪醪’稀释,只保留一些‘酒味儿’。”
“然后再兑入果酒、鲜花酒、药酒等,这些‘不用粮曲’或‘用曲极少’的酒水,进行售卖便可大大消除风险。”
“我再找些官面上的人背书,任谁也没办法。”
杜守义有些颤斗,这样的操作实在是有些冲击他的价值观了。
毕竟如今市场上的主流,依旧是黄酒,且不说能不能成功,就单论功成之后,能不能卖起来依旧是个问题。
但如今,王家报官在即,也来不及考虑其他了。
除此,沉砚还说自己能找官面上的人物‘背书’,着实给他惊到了。
刚离开杜家几天?
一介书生就有如此能量了……
“可行?”杜守义不确定的问道。
沉砚斩钉截铁道:“必然可行!”
“好小子!杜叔这身家性命就交到你手上了,除了女儿,其他你要什么杜叔都支持你。”
沉砚心中一叹。
好家伙。
我忙前忙后不就是为了你女儿么,可你倒好,一上来就给我排除选项。
何薄于我……
杜守义此时心里也在嘀咕,还是读书人好,脑子灵活,遇事不慌。
若是女儿今后嫁给个读书人……似乎也挺好。
沉砚是不知道杜叔的自我攻略。
直接钻进后院,见杜月娥忙着在灶台前卤熟食。
他进去拿了一块滚烫的肉片塞到嘴里。
少女一见沉砚来了,顿时满面桃花。
“你怎么来了?”
“媳妇儿有困难,我能不来吗?”
杜月娥啐道:“没个正行,八字还没一撇就胡言乱语,要是我爹听见,非得打死我们俩不可……”
语气凶巴巴,挑的人心里直痒痒。
虽说不让沉砚声张,但她还是心里跟抹了蜜似的,忍不住呆呆的笑。
沉砚如今可是扮演救世主的角色,可一点都不怂杜守义,臭屁道:
“杜叔已经被我拿下,看着吧,再过段时间,你我的事他绝不反对。”
杜月娥美眸弯成月牙:“真的?”
“当然。”
“还是郎君有办法!”
遂又动力十足地又干了起来。
沉砚没有多聊,如今杜家困境未解,还需自己奔波,并不是谈情说爱的好时机。
“杜叔,你可有信得过的人?”
沉砚找来杜守义,问道。
稀释酒液的事情,可是个体力活,就他们两人,效率无疑非常低下。
此时便有些后悔没叫苏明远和李元朗来,这可是免费劳动力。
“有两个店里送索唤的伙计,跟你之前一样,只不过干了许多年了,早些时日便退了。”
沉砚在乎的不是这个,眼神中依旧带着询问。
杜守义愣了片刻,笃定道:“先前我也有些重要的活交给他们,都做的很好,加之平日的一些观察,信得过!”
“好,杜叔把他们找来。”
中午,沉砚就留在杜家吃了饭,也并未‘吊梁’,而是雇了五个壮汉。
用着杜守义的激活资金,狠下心来买了五个八斗大缸,十五个五斗缸。
八斗缸一百文一个,五斗缸六十文一个。
拢共花费一贯外加七百文。
但依旧不见杜守义的腰包发瘪,沉砚不由疑惑,这老登存款倒是不少。
所以花销便更大胆了些。
此时杜守义找来的两个帮手到了,一个身材瘦削,年纪大概四十许,名为柴平,另一个年纪也差不多,但要稍微壮硕一些,名为窦鸿。
面相看起来都颇成熟,一般这个年岁,上有老下有小,沉砚也不怕他们作妖。
既然是杜叔的熟人,他自有办法钳制。
“柴大哥,窦大哥,你们和杜叔先把这二十坛酒水均分在这些缸中。”
“二娘,你去柜台看着店吧,这种累活我们来就好。”沉砚一一安排。
很快酒水就被分好了。
事实上,若论这酒酿好了没,沉砚的回答应是。
没酿好。
但有个酒味就可以。
再酿几天更浓了,反而不好办。
杜守义问道:“沉小子,你觉着是果酒好,还是花酒好?”
沉砚沉思。
果酒无疑成本更高一些,且一些水果,汴京本地无法产出,还要通过漕运。
而漕渠瘀滞,也不好说。
最好的选择还是酿花酒,成本低,且材料易寻。
桂花?菊花?梅花?
都不行。
现在是春季。
突然沉砚灵光闪铄,想起杜月娥香香软软的鹅蛋脸,面容似桃花一般明艳。
桃花!
符合季节,符合须求。
沉砚当机立断道:“桃花酒,当下最好的选择,最近正是清明前后,桃花开得最旺,城郊采购并不难。”
杜守义思索片刻,倒也有魄力,拍板道:“好,就桃花!”
“柴平,窦鸿你们两个去城郊农庄桃林处,采购一批桃花,速度要快一点。”
沉砚此时补充道:“至于量要多少,我会书写下来给你们,以防记错。”
说罢,沉砚去柜台拿起帐册,撕下一页,用笔墨大致草草书写一下,便递给两人。
“这是四百文,你们且收着,回去给妻儿买点好东西吃。”
窦鸿微变,神色沮丧道:“沉郎君,可是我俩做的不够好?”
“是啊,沉郎君不必如此,你是读书人,不必给我们这些粗人赏钱的。”
沉砚淡淡道:“这是你们靠自己双手挣得,不是赏钱,这钱是杜叔给的。”
对于汴京城的底层来说,就算一天跑断腿,送索唤送冒烟,也不过赚个堪堪一百文上下。
若是行情稍差,这每人的二百文,估计要劳累好些天才能挣到。
对他们来说,已经不是小数目了。
“多谢沉郎君。”
沉砚微微一笑,没有说些什么。
杜守义在一旁有些急:“沉小子你何必这么着急给他们工钱呢,我自然少不了他们的,你杜叔还要花钱……”
沉砚咧嘴道:“不一样。”
杜月娥在柜台前,目睹了这一切,她自然知道沉砚打的是什么主意。
装作没看见地偷笑。
“杜叔,听说酿酒的事是王家……”
“没错,月英和那王长云夫妻离心,本该好聚好散,谁知那王家如此不要脸皮,抓到把柄便攻击我杜家。”杜守义说着脸色渐渐阴沉。
沉砚心中明了,没敢多问,就继续干活了。
桃花酿酒有两种办法。
一种是冷浸法,一种是热拌法。
冷浸法需要选半开桃花阴干,以冰糖、桃花、清酒按比例混合密封酿制,耗时三十天。
这种法子太久了。
热拌法则是简单便捷得多,即是将桃花与蒸饭混合加麹发酵,再加之稀释的黄酒。
很快便能酿成。
前世沉砚读书时便得知这种桃花酒,甚至苏轼都称赞其“烂醉桃花下,不知天地大”。
可见桃花酒的受欢迎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