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入仕途,没有功名……
什么都不是!
就算与再多的大人物认识,自己也仅是一介布衣草芥,又有谁愿倾力相助。
前往皇城司的路上,沉砚一直在想。
所谓的不断“明确道心”,就是如此吧。
一路上被皇城司的亲事官们‘护送’,实则是‘押送’,他心里五味杂陈。
一瞬间。
沉砚停了一下,遥望大内,脑海中浮现宰执们挥斥方遒规劝君王的景象。
浮现他们出将入相,权倾朝野的佁然。
浮现他们跳脱于规则内外的超然。
这就是权与力。
这就是‘与士大夫共治天下’的赵宋。
满朝卿贵,宁有种乎?
……
沉砚眼神清明,且从来没有现在这么神清气爽过。
即便是面对人人闻风丧胆的皇城司。
仍然泰然处之。
开封府的人想让自己指认云絮管,从而捞好处。
偏不能如他们的意。
皇城司的的位置毗邻东墙,与轩华小筑在同一侧。
所以一行人很快就到地方了。
这个宛如大明锦衣卫的地方,布局严密性极强,作为直属官家的内核特务机构。
是很多人的挥之不去的梦魇。
整个衙署采用“前衙后君”的布局,作为皇城司指挥官的办公场所,“勾当皇城司厅”很是气派、庄严。
隐约还散发着一丝阴暗。
也有可能是沉砚对于皇城司的印象不好,所以产生了这样的感觉。
如今的皇城司的勾当总共是六人。
是的。
不止方才所说的‘刘大人’一个。
行进间,刘章已经等侯他多时了。
“沉砚留,你们退下吧。”
沉砚行礼道:“刘大人,不知所为何事,召晚辈前来?”
“哈哈哈,沉小郎君不必拘谨,来,先喝杯茶。”
刘章面容刚毅,体态匀称,但隐约之间衣裳之下的肌肉轮廓,让沉砚赞叹。
不愧是武将!
但此时,又有些不解,这是在闹哪出?
“刘大人这是?”
刘章自顾自的坐下,拿起青瓷执壶,又给沉砚准备了一套茶具。
呼啦啦。
厅内很静,只能听到刘章倒茶的声音,而二人的心思却都转个不停。
“沉小郎君不急,我见你并非为了樊楼之事,而是单纯的阻挠开封府。
可能你想不通我为什么这么做,但这都没什么关系,先喝茶。”
沉砚呷了一口茶,等待刘章继续这个话题。
“我知道你当夜只顾着救几位相公了,只看到那两人的模糊背影,若去指认恐怕也是为难你。”
“而且我对卢琯极为了解,开封府那六曹参军们,俱是一丘之貉,说不准你被他们威逼利诱之后,让你随便找两个女子栽赃,此案便结了。”
“而他们还能分润大笔的功劳好处,事后再找机会灭口也不无可能。”
刘章侃侃而谈,仿佛对开封府那些龌龊之辈的行事风格了解甚深。
不断地跟沉砚剖析利害,生怕他不懂。
但沉砚早在来的路上,就已经捋清楚这些人是什么想法了。
对于刘章的好意,还是不能拂了的。
“多谢刘大人,那晚辈该怎么做。”
对方一见沉砚这么通透,顿时好感大增。
但还是有些尤豫。
沉砚皱眉道:“刘大人但讲无妨。”
“我来讲!”
一道清朗的声音传来,一位身着紫袍的中年人走来。
与刘章所穿的公服一般模样。
勾当皇城司公事作为皇城司实际负责人,正常来说只是正七品,但紫色公股乃三品及以上大员才能穿。
这便是由于皇城司的特殊地位,其服饰和权限,可能在某种时候会突破品级限制。
很显然,此人也是一位勾当。
刘章眉间舒展,连忙介绍此人。
宗室、右千牛卫将军、勾当皇城司公事、汝南郡王第三子赵宗晖。
正好也是赵允让之子!
沉砚心中浮现起一阵不好的预感。
赵宗晖步伐颇有节律,不愧是在英宗即位之后,便挤入皇权中心的主力军。
待赵允让去世时被追封为濮王,他这些争气的儿子,便从此开启显赫一时的濮王一脉。
“在樊楼事发的十天前,我九弟刚从边疆的府州赶回汴京,且进城时间为夜晚,在内城途径惠和坊,遭遇了刺杀。”
“当场身亡。”
沉砚惊讶道:“竟有如此狂徒,竟敢刺杀郡王之子!”
说着他在脑海里暗暗搜索赵允让第九子的信息,结果一点都没印象,只知道赵宗实,改名之后就是赵曙,
是赵允让的第十三子。
想到这里,沉砚松了口气。
幸好不是赵曙!
否则这不乱了吗……
“这些西夏密探简直是狂妄到了极点,尽管当时是深夜,但依旧悍然出手。”
说到这里赵宗晖怒不可遏,挥袖一拳砸到了墙上,极为悲恸。
“这西夏密探……难道说,樊楼之事与西夏刺杀郡王之子有关?”
沉砚装作震惊,眼睛瞪大,疑惑地看向了刘章。
只见对方默默点了个头。
沉砚又想到,那夜偷听云絮管二人的密谋。
在她们行动之前,皇城司就联合枢密院在查案,但当时信息有限,根本推断不出来什么端倪。
“既如此,还请赵将军明示在下需要做什么。”沉砚点名主旨。
赵宗晖悲恸之馀,分出心神道:“沉郎君不必担心,你与欧阳学士和韩相公有旧,我自不会让你去做卖命之事。”
“开封府众人,包括曾公亮都想尽快将此事敷衍过去,免得御史们咬着不放,但我们不行,我必须要为弟弟查明真相,手刃凶手。”
“所以就要委屈你,在我皇城司在查案这几天,暂时在这里躲避风头,避免被开封府衙那几个不择手段的家伙抓住。”
“我们已经搜集到了不少线索,只要你在这里坚持住,别让他们草草结案即可。”
沉砚懵了。
这是要请自己坐牢呀……
赵祯立嗣的事果然波及甚广,不仅皇室操心,群臣也操心,就连西夏都操心上了。
也不知道辽国操不操心呢,毕竟大宋若是后继无人,他们可就太乐意了。
刘章此时也劝道:“沉郎君勿要着急,开封府那些人的手段,可比我皇城司脏多了,最近你待在这里,有我在,保准好吃好喝供着你。”
“待事情告一段落,必然给郎君赔礼道歉,若那时,如卢琯之流再敢放肆,将军已然腾出手,必要叫他们好看!”
沉砚沉思。
暗暗道苦,早知道牵扯到郡王之子,当初自己就不应该供出云絮管和云酥。
本以为能借开封府之手震慑对方。
结果惹了一身骚。
片刻之后。
“我答应赵将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