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作为丞相，虽日理万机，却也惦记着儿子第一天上朝的感受。
本想抽空唤他来书房，问问今日见闻，考较一番，也好显显为人父的关怀与威仪。
谁知派去的人回报，说大公子从宫里回来就一头扎进厨房里。
叮叮当当不知在捣鼓什么，到现在还没出来。
曹操一听，眉头就皱了起来，心中颇为不满。
【哼！第一日入值，不去思虑朝政得失，不与为父探讨经国之道，反倒钻营那庖厨之事，成何体统！真是岂有此理！】
他当即唤来家丞曹瑾，沉着脸吩咐：“去，让曹昂即刻来见孤！”
曹瑾面露难色，小心翼翼地回禀：“主公……长公子他……此时恐怕分身乏术。”
“恩？”曹操鼻音加重，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弥漫开来，“为何？何事比见孤更紧要？”
曹瑾吓得一哆嗦，连忙解释：“是……是陛下有旨，命公子明日带几串……那个‘糖葫芦’进宫品尝。公子不敢怠慢，此刻正在厨房亲力亲为，务必使其尽善尽美……”
“糖葫芦？”曹操愣住了，饶是他见多识广，也是头一回听说这玩意儿，“葫芦？此为何物？糖葫芦？用糖做的？”
他随即想到儿子从宛城回来后的种种异常，那清冽如水、入口却如吞刀子的烈酒也是他搞出来的，不由得一阵头疼。
【这小子，去一趟宛城莫非开了什么古怪窍穴？怎么尽弄些稀奇古怪、闻所未闻的东西！】
听说是奉了皇帝的命令，曹操倒也不好再强求，只是从鼻孔里哼出一股冷气：“罢了！待他忙完，让他立刻来见孤！”
结果，这一等就从下午等到了华灯初上，再到夜色深沉。
曹昂在厨房里跟干山楂、红糖和那口临时充当糖锅的铜盆较劲，总算是磕磕绊绊地做出了十几串品相勉强、味道……嗯，颇具原始风味的糖葫芦。
【累死爹了！早知道装逼后果这么严重，当时就不该多那句嘴！】
曹昂揉着发酸的骼膊腰背，内心哀嚎。
【可皇帝开口点名要吃，你敢不做吗？这伴读还没正式开始，兼职御厨的活儿先安排上了！】
他刚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厨房，守候多时的老家丞曹瑾就迎了上来，低声道：“公子，主公有令，让您一出来就去书房回话。”
曹昂心里咯噔一下，不敢耽搁，连忙整理了一下仪容，快步走向曹操的书房。
书房内，烛火摇曳。
曹操正伏案批阅文书，听到脚步声，头也没抬，只是冷哼一声：“回来了？我曹孟德的儿子，第一日入值，不思精进政务，反倒沉迷于口腹之欲，钻研那庖厨小道，真是好大的出息！”
曹昂赶紧躬身行礼，姿态放得极低：“父亲息怒，孩儿并非不务正业，实是事出有因。”
接着，他便将今日在宫中的奇遇，如何阴差阳错撞破皇帝的秘密零食库，最后如何被刘协亲口指定为伴读郎官的事情，原原本本说了一遍。
曹操起初还板着脸，当听到刘协直接点名让曹昂伴读时，他放下了手中的笔，抬起头，锐利的目光落在儿子身上。
“哦？陛下亲口让你伴读？”曹操的语气听不出喜怒，但熟悉他的曹昂能感觉到，父亲对此事并非如表面那般平静。
【果然，老爹和荀彧的关注点完全不同。荀令君是真心为我这样的人才成为刘协的伴读而感到高兴；老爹想的，怕是这层身份能带来的实际利益和监控价值？】
对于曹操这样挟天子以令诸候的权臣来说，对权力的掌控是渗透到骨子里的。
如今，自己的长子能名正言顺地进入皇宫，贴近皇帝，这无疑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
皇宫内外虽布满了他的眼线，但刘协身边最内核的圈子，尤其是随着董承这批从关中跟来的外戚势力盘踞，总有些信息是难以触及的。
那个卫将军董承，仗着国丈身份，处处与他唱反调，他手下的长水校尉种辑、越骑校尉王子服、昭信将军吴子兰等人，掌握着部分禁卫兵马，虽然不过几千人，却象几颗硌脚的石头，时不时蹦跶一下，让人心烦。
正愁没有合适的借口和机会好好整一整他们！
曹操内心那是风起云涌，可面上却不动声色，依旧淡定对曹昂道：“此乃陛下信重，亦是你的机缘。需谨言慎行，用心伺奉。”
可随即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意味深长，“近来，为父总觉得有些人围绕在陛下身边，其心难测，恐对陛下安危不利。可惜，苦无实证……”
他盯着曹昂的眼睛，缓缓道：“你既得陛下青睐，常伴左右，更需眼明心亮。若察觉有人心怀不轨，欲对陛下行不臣之事，定要第一时间禀报于为父知晓！此乃为国除奸，亦是保全陛下之道，明白吗？”
曹昂一听，心里顿时一万头草泥马奔腾而过。
【好嘛！皇帝秘书的椅子还没坐热乎，卧底、密探的帽子就先扣上了！合著我就是个多功能工具人呗？穿越了也逃不过007外加无间道的命运？我这爹用得可真够狠的！】
见曹昂面露迟疑，曹操眉头微蹙：“怎么？有何难处？”
曹昂心底苦笑：【难处？这特么是送命题啊！搞不好就要卷入宫廷阴谋，掉脑袋的活儿！】
但面上却只能挺直腰板，摆出一副舍我其谁的架势：“父亲放心！此等小事，有何难哉？孩儿定当留意！”
曹操见状，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满意的笑容，看着愈发沉稳的长子，越看越觉得顺眼。
忽然，他想起来儿子忙活大半天的成果，好奇地问道：“你为陛下做的那个……糖葫芦，是何物？可还有？”
曹昂便将从厨房带出来的，准备明天进贡给皇帝的样品拿了出来。
曹操看着那串黑红相间、造型奇特的东西，尤其是外面裹着的那层耗费不小的红糖，脸上写满了怀疑：“此物……当真能食？”那眼神，仿佛在审视一件危险的证物。
【得，生性多疑的毛病又犯了！连亲儿子做的东西都怀疑！】
他也懒得解释，直接拿起一串，咔嚓咬下一颗，在曹操面前嚼得嘎嘣脆，用实际行动证明这东西没毒。
曹操见儿子吃得香甜，这才将信将疑地拿起一串，小心地咬了一小口。
糖壳的脆甜和山楂干的酸韧在口中交织，这种新奇的口感混合着开胃的酸甜，确实是他从未体验过的。
“唔……味道倒是奇特，酸甜可口。”曹操点了点头，下意识就想再拿一串。
谁知曹昂眼疾手快，一把将剩下的糖葫芦全都收了起来，抱在怀里，对着曹操行了个礼：“父亲，此乃贡品，数量有限！您若想吃，等秋日棠棣果成熟，孩儿定采买新鲜果子，给您多做些！”
说完，不等曹操反应，曹昂抱着他的贡品，一溜烟就跑出了书房，留下曹操举着半串糖葫芦，的手僵在半空，半晌，才无奈地笑骂了一句：“这小子……”摇了摇头，将剩下那半颗糖葫芦送入口中，细细品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