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海市，距离陈默下达的“72小时通谍”，已经过去了五个小时。
这五个小时，对于某些人来说，比一个世纪还要漫长。
市委大楼的会议室里，烟雾缭绕，烟灰缸里的烟头堆成了小山。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呼吸声和偶尔响起的、令人心惊肉跳的电话铃声。
“不能答应！绝对不能答应！”
一位分管政法的副市长猛地把水杯摔在地上，双眼赤红，歇斯底里地吼道：“公开文档？公审官员？这是把政府的脸面踩在地上摩擦！一旦开了这个头，以后谁还把我们放在眼里？！”
“脸面？”
王建华坐在首位，脸色灰败，仿佛一夜之间被抽干了精气神。他指着窗外那座陷入死寂与恐慌的城市，声音沙哑：
“老张，你看看外面。两千万人，每个人的血管都在变蓝，每个人的骨头都在发痒。再过三天，这座城市就没人了！全是蘑菇！”
“到时候，你要脸面给谁看？给那些蘑菇看吗？！”
“可是……”副市长瘫坐在椅子上，嘴唇哆嗦着，“那些文档一旦公开……牵扯太广了……上面……上面会有大地震的……”
就在这时，会议室的大门被猛地推开。
秦岚一身戎装，身上还带着硝烟和血腥味，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还有最后一次机会。”
秦岚没有废话，直接将一台战术平板拍在了桌子上。
“虽然陈默的控制室是防核级别的，但我们通过刚刚那一战的数据分析，找到了地下通风井的一个极其隐蔽的排气口。”
秦岚的眼神冷冽如刀，那是赌徒在梭哈前的疯狂。
“只要从那里注入高浓度的神经毒气，能在十秒内让里面的人失去意识。然后我们的突击队从爆破口强攻进去，抢夺抑制剂的配方数据！”
“只要拿到了配方，我们就不用受他威胁！那些贪官……也可以内部处理，不用搞什么公审！”
这就是权力的本能。
在面临绝境时，他们首先想到的，依然是如何保住秩序的体面，而不是正视罪恶。
王建华看着秦岚，沉默了许久。
“成功率有多少？”
“三成。”秦岚咬着牙，“但如果不试，我们就真的只能任由一个疯子摆布了！”
王建华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行动。”
……
西郊，地下人防工程。
通风井深处，几名穿着外骨骼装甲的特勤精锐，正象壁虎一样无声地潜行。他们手里拿着足以瞬间麻翻一头大象的神经毒气罐。
“接近目标排气口……3，2，1……释放！”
嗤——
无色无味的毒气顺着渠道，涌入了地下三层的控制室。
按照计划，十秒后，突击队将引爆大门，冲进去控制陈默，抢夺计算机数据。
然而。
十秒过去了。
三十秒过去了。
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爆破！”秦岚在指挥车里下达了命令。
“轰！”
地下室的侧门被炸开。
特勤队员们如狼似虎地冲了进去。
但下一秒，所有人都僵在了原地。
控制室里，空空荡荡。
没有陈默，没有吴刚，也没有那些共生体。
只有那台依然亮着的大屏幕，上面显示着一个巨大的、正在倒计时的数字。
而在屏幕前的控制椅上，坐着一只……猴子。
一只浑身长满了蓝色菌毛、眼睛血红的猴子。
它手里正拿着一根香蕉，看到冲进来的特勤队员，它咧嘴一笑，露出了满口尖锐的獠牙。
然后，它猛地按下了面前键盘上的一个键。
“滋滋——”
控制室里的音响响了。
“秦组长，我就知道你会来这招。”
陈默的声音，带着浓浓的嘲讽，在空旷的地下室里回荡。
“你以为我是怎么发现那个通风口的？那是我故意留给你们的‘后门’。”
“既然你们选择了偷袭，而不是谶悔……”
“那就别怪我，给这场游戏，加点码。”
屏幕上的猴子突然尖叫一声，身体猛地膨胀，象是一个充满了气的气球。
“撤退！快撤退！！”秦岚在耳麦里嘶吼。
但来不及了。
“砰——！”
那只猴子炸了。
它体内的菌株经过了特殊的压缩改造，这一炸，并没有产生巨大的冲击波，而是释放出了一种极其浓郁的、红色的孢子云。
这种红色的孢子，顺着那个被特勤队打开的通风口，顺着被炸开的大门，疯狂地涌向了地面，涌向了大气层。
……
江海市上空。
原本渐渐散去的乌云，突然再次翻滚起来。
但这一次，云层的颜色变了。
从幽蓝，变成了触目惊心的——血红。
“咳咳……咳咳……”
街道上，原本只是感觉皮肤发痒的市民们，突然开始剧烈咳嗽。
他们惊恐地发现，自己咳出来的痰里，竟然带着血丝。
而且，那种原本还能忍受的痒，突然变成了剧痛。就象是有无数根针，正在扎他们的血管。
“啊！！！”
有人惨叫着倒在地上，他的手臂上，那原本蓝色的血管，瞬间变成了紫黑色，并且开始迅速硬化、结痂。
“警告！警告！检测到菌株变异！检测到菌株变异！”
749局的监测仪器发出了刺耳的警报声。
“感染进程加速了！”技术员面如土色，“按照这个速度……不需要三天！最多24小时，全城人都会因为多器官衰竭而死！”
“而且……如果不注射抑制剂，他们死后，尸体会发生尸变，变成具有极强攻击性的……真菌丧尸！”
秦岚站在指挥车前，看着天空中那片血红色的云，整个人如同坠入冰窖。
输了。
彻底输了。
她在和陈默的博弈中，每一次自以为是的反击，都成了加速灭亡的催化剂。
那个男人，把人性的弱点，把权力的傲慢，算计得死死的。
“滴铃铃——”
王建华的红色专线电话响了。
这一次，电话那头不再是商量的语气，而是雷霆震怒。
“王建华！你们到底在干什么？！为什么感染加速了？！”
“京城已经看到了！全世界都看到了！”
“立刻！马上！无条件答应陈默的一切要求！”
“不管牵扯到谁，不管有多大的官，全部抓起来！公审！”
“这是最高死命令！如果江海市两千万人死了，你们所有人都得陪葬！！”
电话挂断。
王建华手里的听筒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这一声，也彻底击碎了官方最后的坚持和侥幸。
在这场两千万性命与数百顶乌纱帽的博弈中。
天平，终于倾斜了。
……
下午三点。
江海市市政府大楼，被武警部队团团包围。
但这并不是为了保护里面的人，而是为了——抓人。
一辆辆挂着特殊牌照的黑色轿车，如同一把把黑色的利剑，刺入了市委大院。
那是来自京城的特别调查组，以及中纪委的专案组。
“带走！”
随着一声令下。
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在酒桌上推杯换盏、在办公室里指点江山的官员们，一个个面色惨白地被带了出来。
有当初给赵泰案子签字的检察长。
有收受赵家贿赂的国土局局长。
有压下柳如烟报警记录的公安局副局长。
甚至……还有那位一直主张强硬手段的副市长。
他们有的还在叫嚣“我是冤枉的”，有的已经吓得瘫软如泥，有的则是一脸木然，仿佛早就料到了这一天。
与此同时，市中心的人民广场。
几块巨大的led屏幕重新亮起。
但这一次，播放的不再是陈默的死亡直播。
而是——【江海市“赵氏集团”涉黑涉恶及保护伞专案公审大会】。
广场上，人山人海。
那些身体已经开始出现变异征兆的市民们，忍着剧痛，忍着恐惧，互相搀扶着，挤满了整个广场。
他们抬起头，看着台上那些曾经不可一世的大人物，此刻戴着手铐，垂着头，跪在国徽下。
一份份绝密文档被公开。
一桩桩血淋淋的交易被曝光。
人们终于看到了那个被掩盖在繁华之下的、腐烂的真相。
……
西郊，一处隐秘的山顶。
陈默坐在一块岩石上，手里拿着一个平板计算机，静静地看着公审现场的直播。
他的身后，站着吴刚、刘姨，还有那十几个已经完全变异、却对他忠心耿耿的共生体战士。
“教授，我们赢了。”
吴刚看着屏幕里那些痛哭流涕的贪官，眼圈红了，“那帮畜生，终于遭报应了。”
“赢？”
陈默关掉平板，站起身。
他看着远处那座依然笼罩在血色云层下的城市，看着那些虽然看到了正义，却依然在病痛中挣扎的市民。
他的眼神里，没有胜利的喜悦，只有一种看透世事的苍凉。
“这才哪到哪啊。”
陈默从口袋里掏出了那支金色的试管——那是抑制剂的母液。
“把真相撕开给他们看，只是第一步。”
“接下来……”
陈默将试管高高举起。
“我要让他们知道，在这个新世界里。”
“掌握生杀大权的，不再是权力和金钱。”
“而是——我也许可以救你，但我也可以……随时收回你的命。”
陈默松开手。
啪。
试管掉在岩石上，摔得粉碎。
金色的液体流了出来，迅速挥发，化作一股金色的旋风，卷向了天空。
“去吧。”
“给这座城市，降下最后的……恩赐。”
与此同时，陈默转过身，看向北方。
那里，是京城的方向。
“秦岚，749局。”
陈默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你们以为这就是结束吗？”
“不。”
“这只是……生物纪元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