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字路口事件的挫败感，像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霾，笼罩在“清风”小组心头。然而，无论是黄明珠的理性，还是林道人的玩世不恭，都清楚此刻绝不能沉溺于情绪。王福贵这条线，是目前最清晰、最有可能直捣黄龙的突破口。
临时指挥中心的气氛如同绷紧的弦。黄明珠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并列打开了多个窗口：法医中心的人事管理系统、考勤记录、门禁刷卡数据，以及周边道路的交通监控画面。她的眼神专注，如同最精密的仪器，正在海量的数据中筛选着可能的蛛丝马迹。
林道人则显得有些“无所事事”。他不再擦拭铃铛，而是不知从哪儿摸出三枚古旧的铜钱，在会议桌上随意地抛掷、查看，眉头时而紧锁，时而舒展，似乎在通过这种古老的方式，捕捉着冥冥中那一线飘忽的踪迹。
“有发现。”黄明珠忽然开口，声音带着一丝压抑的兴奋。她将屏幕转向赵刚和林道人。
“我交叉比对了王福贵入职三个月以来的考勤记录，以及本市所有记录在案的、死因存疑或地点蹊跷的非正常死亡事件发生时间。”她指着屏幕上用红色标记出的几个日期，“看这里，这里，还有这里李梅溺亡案发生前一天，张强坠亡案发生当天上午，以及昨天——十字路口事件发生前半天，王福贵都请了事假，或者调休了！”
这个发现让赵刚精神一振！一次是巧合，两次是偶然，但三次高度重合，这绝不再是意外！
“请假理由？”赵刚追问。
“一次是‘家中有事’，一次是‘身体不适’，最近这次是‘亲戚来访’。”黄明珠调出假条记录，“理由普通，难以查证，但模式非常清晰——他在案发前，都会提前离开工作岗位，为自己创造‘作案时间’！”
“能追踪他请假后的行踪吗？”林道人放下了铜钱，凑过来问道。
“正在尝试。”黄明珠的手指在键盘上飞舞，“法医中心附近的道路监控覆盖不全，而且他很可能有意规避。不过，结合他入职时登记的唯一住址，以及手机信号（在他关机前）的大致基站定位，我们可以勾勒出一个大致的活动范围。”
屏幕上，一张城市地图被打开，几个红点被标记出来——法医中心、王福贵登记的租住地（一个位于城市边缘的廉价出租屋区），以及几个散落在城市不同区域，看似毫无关联的地点，包括旧城区、批发市场附近，以及——靠近护城河的一段区域！
“这些散点，是他手机信号在几次请假期间，曾经短暂出现过的地方。”黄明珠解释道，“虽然无法精确定位，但可以看出，他的活动并非漫无目的。”
林道人盯着地图上那几个散点，尤其是靠近护城河的那个，眼神微眯：“护城河李梅的尸体发现地。这家伙，是在踩点，还是在布置什么？”
他再次拿起那三枚铜钱，合在掌心，低声念诵了几句，然后抛在桌上。铜钱翻滚，呈现出一个特殊的组合。
“坎水陷落，艮山阻隔方位指向东北，藏于地下，有秽物相伴。”林道人解读着卦象，“东北方向藏于地下和我们在法医中心地下的感知吻合。他很可能还有一个我们不知道的巢穴，或者说‘工作间’。”
就在这时，技术部门的同事敲门进来，带来了另一项关键发现。
“赵队，我们对王福贵登记的手机号进行了深度分析。虽然他本人手机关机，但我们发现，在最近一个月，有一个未实名的预付费号码与他有过多次短暂通话，且通话时间多在深夜。最后一次通话，是在十字路口事件发生前约一小时！”
“能定位那个号码吗？”赵刚急问。
“最后一次通话时，信号基站位于城东城乡结合部，一片待拆迁的旧厂房区域附近。”
城东！旧厂房！这与林道人卦象显示的“东北方向”、“藏于地下”以及“秽物相伴”（旧厂房常被用于非法加工或堆放废弃物）的特征高度吻合！
“就是他！”赵刚猛地一拍桌子，“立刻组织人手，包围城东那片旧厂房区！秘密行动，不要打草惊蛇！”
“等一下。”林道人忽然出声阻止，他走到地图前，指着那片旧厂房区，又指了指王福贵登记住址和护城河区域，手指画了一条曲折的线。
“这家伙很狡猾。登记住址可能是烟雾弹，法医中心是作案地点之一，城东旧厂房可能是他的老巢。但他能在我们眼皮底下消失，说明他极可能还有其他的藏身点或逃生路线。”林道人分析道，“而且，他能施展‘尸语咒’，必然懂得一些反追踪的邪门伎俩。贸然大规模包围，可能会被他提前感知到‘危险’，再次溜走。”
“那你的意思是？”赵刚皱眉。
“我和黄搭档，先过去摸摸底。”林道人指了指自己和黄明珠，“我们两个目标小，不容易引起注意。我可以用法术遮掩我们身上的‘生气’，靠近探查。如果确认他在里面，你们再收网不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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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同意。”黄明珠却出乎意料地表示了支持。她看着林道人，眼神坚定：“我们需要确认目标，也需要有人能现场判断可能存在的超自然陷阱。这是最稳妥的方案。”
她并非逞强，而是基于冷静的风险评估。大规模警力调动确实容易暴露，而林道人的能力，是应对未知风险的最佳保障。
赵刚看着这对刚刚还充满火药味，此刻却迅速达成一致的“强制搭档”，深吸一口气，终于点头：“好！就按你们说的办！但必须保持通讯畅通，随时报告情况！一旦确认目标，立刻后撤，等待支援！这是命令！”
行动计划迅速制定。林道人和黄明珠换上便装，驾驶一辆不起眼的民用车辆，朝着城东旧厂房区驶去。车上，林道人拿出两张符纸，念咒后将其折成三角形，递给黄明珠一个。
“敛息符，能暂时降低我们自身的阳气波动，避免被某些感知敏锐的东西发现。”他解释道。
黄明珠接过，依言贴身放好。符纸触体微凉，似乎真的让周围空气对她的“关注”降低了一些。这种超越物理定律的体验，让她再次深刻意识到，自己正身处一个完全陌生的战场。
夕阳西下，将天空染成一片昏黄。城东的旧厂房区如同城市的一块伤疤，残破的墙壁上涂鸦斑驳，窗户大多破碎，杂草丛生。空气中弥漫着铁锈、化工废料和垃圾腐败的混合气味。
根据信号定位的大致范围，他们将车停在远处，徒步潜入。林道人走在前面，脚步轻盈，如同灵猫，每一步都仿佛踩在某种韵律上，不发出丝毫声响。他的目光锐利，不仅观察着可见的景物，更似乎在感知着空气中无形的能量流动。
黄明珠紧跟其后，她的手按在腰间，那里除了常规的警用装备，还多了一把林道人临时给她防身的、刻有符文的短匕首。她的心跳微微加速，但呼吸依旧平稳，多年的专业训练让她在极度紧张的环境中也能保持冷静。
他们穿过一片倒塌的围墙，进入一个废弃的机械加工车间。里面光线昏暗，堆满了锈蚀的机器残骸和废料，地面上积着厚厚的灰尘。
“有痕迹。”林道人蹲下身，指着地面上几处几乎被灰尘覆盖，但仔细看仍能分辨出的新鲜脚印。脚印的方向，指向车间深处一个通往地下的、黑洞洞的维修通道入口。
一股阴冷、潮湿、带着邪异檀香和淡淡腐臭的气流，正从那个入口处缓缓逸出。
林道人闭上眼睛，仔细感知了一下，随即睁开，眼神凝重。
“没错，他在这里面。而且”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里面的‘脏东西’，不止他一个。”
追踪的终点，就在眼前。而终点之后，等待着他们的，是失踪的清洁工，还是更深的恐怖巢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