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风卷著雪沫子,打在脸上生疼。比奇中蚊徃 追罪歆彰节李进抱着周曦曦,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周家赶,棉鞋踩在积雪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在寂静的巷子里格外清晰。
“曦曦,慢慢说,到底看到了什么?”李进一边走,一边放缓了语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安稳些。
周曦曦趴在李进的肩头,小小的身子还在发抖,眼泪把他的衣襟浸湿了一大片。她抽抽噎噎地开口,声音断断续续,像被风吹散的碎珠:“我我到巷口就看到好多好多穿盔甲的人堵在咱家门前”
“他们手里都拿着刀把我娘和姐姐还有王管家、张婶他们都拉出来了”小姑娘的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我娘的头发都散了姐姐的手被绑着他们都好凶”
李进的心一点点沉下去。官兵围堵,抓人,这绝非小事。周家虽是平户县的小康人家,开着家酒楼,平日里与人无争,怎么会突然被官兵盯上?
“你娘看到你了?”
“嗯”周曦曦点点头,带着哭腔道,“娘远远看到我就使劲摇头不让我过去我害怕就跑去找李大哥了”
说到最后,她又“哇”地一声哭了出来,仿佛要把刚才受到的惊吓全都哭出来。
李进抱着她,只觉得怀里的小人儿轻得像片羽毛,却又重得压在他心上。他能想象出当时的情景:周妍妍和冬瑶被官兵粗暴地对待,看到躲在暗处的女儿/妹妹,只能用眼神示意她快跑,那份绝望与无助,光是想想就让人揪心。
“别怕,有大哥在。”李进轻轻拍着她的背,语气坚定,“我一定想办法救你娘和姐姐。”
说话间,已经快到周家所在的巷子口。李进放慢脚步,把周曦曦放下来,蹲下身整理了一下她被风吹乱的头发,沉声道:“曦曦,你在这里等我,千万别乱跑,知道吗?我去看看情况就回来。”
周曦曦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用力点头:“嗯李大哥,你小心点。
李进揉了揉她的头,转身往巷子里走去。刚走到巷口,就看到前方不远处的周家门口,果然围了不少官兵。
那些官兵穿着统一的黑色甲胄,手里握著长枪,脸色肃穆地守在门口,眼神锐利地扫视著四周,气氛紧张得让人喘不过气。周家那扇平日里擦拭得锃亮的朱漆大门敞开着,几个官兵正从里面往外搬东西——有箱笼,有桌椅,甚至还有周妍妍平日里最喜欢的那盆兰花,此刻被随意地扔在雪地里,花叶都被冻得蔫了。
门口的台阶上,还残留着几道拖拽的痕迹,想必是刚才抓人时留下的。
李进的眉头瞬间拧成了疙瘩。看这架势,不像是简单的问话,倒像是抄家?
他定了定神,迈步走了过去。
“站住!”刚靠近门口,就被两个官兵拦住了,长枪一横,挡住了他的去路,“这里是官府办案,闲人免进!”
李进停下脚步,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平和:“这位军爷,请问这里发生了什么事?这家的人犯了什么罪?”
那官兵上下打量了他一眼,见他穿着一身普通长衫,不像是什么权贵,顿时没了好脸色,眼睛一瞪:“不该问的别问!赶紧滚开,别妨碍我们办事!”
李进的火气顿时上来了。他平日里性子温和,不代表没有脾气。这些官兵如此蛮横,显然没把平民百姓放在眼里。
他没再说话,只是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递了过去。那是块黄铜打造的令牌,上面刻着“云溪子爵”四个字,边缘还镶著一圈银丝,正是那日赵卓宣读圣旨时,一并颁给他的子爵令牌。
那官兵原本还想呵斥,看到令牌上的字,顿时愣住了,脸色“唰”地一下变得煞白。他虽只是个普通士兵,却也认得这是爵位令牌,而且看这规制,至少是子爵以上!
“对对不住!小人有眼无珠!”那官兵连忙单膝跪地,双手接过令牌,捧在手里,头都不敢抬,“请大人恕罪!小人这就去通报我们将军!”
说完,他连滚带爬地跑进了院子。
周围的几个官兵见了这情景,都露出了惊讶的神色,看向李进的目光顿时多了几分敬畏。
没一会儿,一个身材魁梧的武将从院子里走了出来。他约莫四十岁年纪,穿着一身亮银色的甲胄,腰悬长刀,面容刚毅,眼神沉稳,一看就是久历沙场的人。
那武将走到李进面前,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番,随即抱拳问道:“在下蒋文龙,忝为漳州卫营校尉,不知阁下是哪位大人?”
“我叫李进。”李进收回令牌,淡淡道,“我想问问,周家到底出了什么事,为何会被官兵围堵?”
“李进?”蒋文龙听到这个名字,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了恍然的神色,态度也缓和了不少,“莫非是前段时间说书讲《三国》,被陛下封为云溪子爵的李进先生?”
“正是。”李进点头。
“原来是李先生,失敬失敬。”蒋文龙重新抱拳行礼,语气恭敬了许多,“末将是侯炎璋将军麾下,侯将军常提起先生,说先生是个有大才的人。”
侯炎璋是侯云骁的父亲,现任漳州卫营指挥使,李进在赵府见过几次,是个爽朗的武将。没想到蒋文龙竟是他的部下,也算是“自己人”了。
李进的心稍稍放下些,追问道:“蒋校尉,现在可以告诉我,周家到底犯了什么罪吗?”
蒋文龙脸上的表情严肃起来,叹了口气道:“实不相瞒,末将也是奉命行事。前日,丰阳县县令张启被查出通谋叛国,暗中勾结南面的吴国边军,意图里应外合,颠覆我大周江山。此事被陛下得知,龙颜大怒,下令将张启株连九族,彻查所有与他有牵连的人。”
他顿了顿,看向李进,沉声道:“周家就在株连之列。”
“什么?”李进如遭雷击,愣在了原地,“株连九族?就因为丰阳县令通敌?周家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周家母女平日里守着酒楼过日子,连平户县都很少出,怎么可能和远在丰阳县的县令有牵连,还扯上了“通谋叛国”这种掉脑袋的罪名?
“具体的末将也不清楚。”蒋文龙摇了摇头,“是知府大人亲自下的令,说周家与张启有姻亲关系,属于九族之内,必须捉拿归案,等候问斩。”
问斩?
李进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周妍妍温婉贤惠,冬瑶更是温和慈爱,周曦曦还只是个不懂事的孩子,她们怎么可能通敌叛国?这其中一定有什么误会!
可是株连九族,这在大周是铁律,一旦沾上,几乎没有转圜的余地。别说他只是个刚封的子爵,就算是赵卓,恐怕也不好轻易插手这种“叛国”大案。
一时间,李进只觉得手脚冰凉,比身上的寒气还要冷。他张了张嘴,想再说些什么,却发现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样,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这种事,真的不是他能管得了的。
蒋文龙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样子,也有些不忍,却还是硬起心肠道:“李先生,此事关系重大,末将也是身不由己。您还是请回吧,免得惹上麻烦。”
李进沉默了片刻,最终只能点了点头,声音沙哑地说了句:“多谢蒋校尉告知。”
说完,他转身,失魂落魄地往巷口走去。雪还在下,落在他的头上、肩上,很快积了薄薄一层,他却浑然不觉。
脑海里反复回响着“株连九族”、“通谋叛国”、“等候问斩”这几个字,像一把把重锤,狠狠砸在他的心上。
怎么会这样?
走到巷口,周曦曦立刻跑了过来,拉着他的衣角,仰著脸急切地问:“李大哥,我娘和姐姐呢?她们没事吧?”
李进看着小姑娘充满期盼的眼神,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怎么忍心告诉她,她的母亲和姐姐可能会被问斩?
“她们她们暂时没事。”李进蹲下身,强挤出一个笑容,“官府可能搞错了,我会想办法弄清楚的。咱们先回家,好不好?”
周曦曦虽然年纪小,却也看出李进的脸色不对,眼神里的担忧更浓了,但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嗯。”
李进牵着她的手,往自己的宅子走去。小姑娘的手很凉,他用力攥了攥,想给她些温暖,却发现自己的手也在微微发抖。
“曦曦,”走了一段路,李进忽然开口,声音有些干涩,“你知道丰阳县的县令吗?你们家和他有什么关系?”
周曦曦茫然地摇了摇头,大眼睛里满是困惑:“丰阳县县令?是什么人?我不知道啊。我们家就认识平户县里的人,没听过这个名字。”
李进一愣。
不知道?
这怎么可能?
蒋文龙说周家与丰阳县令张启有姻亲关系,属于九族之内,可周曦曦却说根本不知道这个人。
是曦曦年纪太小,不知道家里的亲戚关系?还是这里面真的有什么误会?
李进停下脚步,看着周曦曦纯真的眼神,心里忽然升起一丝疑虑。
如果周家真的不认识那个张启,那所谓的“株连”,岂不成了无稽之谈?
可官府又为何会认定周家与他有牵连?是有人故意陷害,还是真的查错了?
一时间,李进的脑子乱成了一团麻。他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落在他的脸上,融化成水,冰凉刺骨。
他知道,这件事绝不会像表面看起来这么简单。而他,似乎已经被卷入了这场突如其来的风波之中。
救,还是不救?
如果要救,又该从何入手?
李进紧紧攥著周曦曦的手,感觉自己肩上的担子,忽然变得无比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