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青光幕上,光芒流转,最先浮现的,却是一排鎏金的文字。3叶屋 首发
【永乐二十年,夏】
一幅画面,随即自光幕之上展开。
养心殿。
大殿之上,文武百官齐聚。
太子朱高炽,汉王朱高煦,赵王朱高燧,则立于丹陛下方,群臣之首。
龙椅之上,身穿龙袍的朱棣端正而坐。
鬓发斑白,额间皱纹深镌如刀刻。
老年朱棣的背脊挺得笔直,虽坐于龙椅,气势却如同出鞘的刀刃。
朱棣缓缓开口,声音不高,却回荡在寂静的大殿。
“近日,边镇奏报,有商贩运至边境宣府大同的粮秣中,掺杂了大量沙土,并以陈粮充当新粮,更有商贩偷偷与残元部落贩卖私盐,交易铁器。”
朱棣顿了顿,目光如电,扫过殿中群臣,却又停在群臣之首的空位上。
那里本该站着的内阁首辅,此刻却已被他罚站于殿外。
“由此可见,商人逐利乃天性使然,重视商贾,以商贾供养征战,虽能解一时之急,但若为长久国策,必贻害无穷!”
殿内气氛骤然紧绷。
朱棣的声音继续响起。
“而天下财赋,商税,各地新启的官方营生,如今却都被一人总理,此人手中权柄过大,长此以往,朝廷诸事都将倚重于此人,此更是祸国之患!”
“父皇!”
朱高炽猛地抬头,跨步出列,撩袍跪倒。
“商税新法,以商安置新地民众之法,是儿臣与林公林首辅多次商议而定,全为弥补北伐南征的军费,更为收拢新括之地的百姓人心!”
“那粮中掺沙,运送陈粮,走私盐铁的定是个别奸商所为,可命有司严查严办,至于总理财政,林首辅夙兴夜寐,历年的账目清晰可查,且国库有很大增收,林首辅实为国之柱石,绝非”
“柱石?”
朱棣打断朱高炽,嘴角扯起一丝冷笑。
“太子,你监国数年,就学会了偏听偏信?满口‘林公’‘林公’,朕问你,这大明究竟是朱家的天下?还是他林长久的棋盘?!”
“儿臣不敢!”
朱高炽以头触地,声音发颤,却依旧坚持:“儿臣只是以为,用人不疑。”
“朕看你是被迷了心窍!”
朱棣厉声喝道,一掌拍在龙椅扶手上,闷响如雷。
“你如此这般,如何担得起监国之责?将来如何承继大统?”
此言一出,满殿死寂。
武将班列中,站在前方的汉王朱高煦眼睛倏地亮了,嘴角难以抑制地向上扬起。天禧晓说旺 更歆嶵全
他身旁稍后的赵王朱高燧,则显得平静许多,只是低垂的眼眸中闪过一抹精光。
“自今日起。”
朱棣的声音带着不容反驳的决断。
“太子于东宫安心读书养病,监国之职,由汉王暂领。”
“父皇!”
朱高炽猛地抬头,眼中满是震惊与恳求。
“陛下!”
文臣班列中,户部尚书夏原吉疾步出列,躬身道:“陛下,太子监国多年,诸事妥帖,商税新制卓有成效,骤然更换,恐令中外不安,政局动摇啊!”
吏部尚书蹇义也沉声道:“陛下,汉王虽勇武,然监国理政需通盘筹划,非靠勇武可胜任,还望陛下三思!”
紧接着,杨荣、杨士奇等人也纷纷出言,维护太子、肯定现有政绩之意甚明。
就连武将班列中的张辅、朱勇等人,也都站出来为朱高炽说话。
就在这一片劝谏声中,一个身影从殿外不疾不徐地走入。
来人面容清癯,眉眼平和,穿着简朴的青色文官常服。
林长久走到御阶之前,拱手作揖,姿态恭谨,声音平和:“臣林长久,拜见陛下。”
百官纷纷朝他看来。
朱棣冷冷地看着他,并不叫起。
林长久自行抬起头,目光平静地迎上朱棣的审视:“陛下,一切商税新法,新括之地的商法安置,。”
他顿了顿,继续道:“然漠南、交趾、西域,天竺乃至南洋诸新附之地,商贾网路、物流周转、钱粮调配,千头万绪,皆与原有府县体系交融勾连,太子殿下主持此事数年,诸般关节,唯有殿下最为明晰,骤然易手,非但新地生乱,恐旧疆财政亦受波及,臣恳请陛下,收回成命,至少保留太子殿下总理新地商政之权,以保大局稳定。”
林长久不卑不亢,娓娓道来,所说的话也有理有据,让人挑不出一丝错漏。
朱棣闻言,眼中寒光却更盛。
他所忌惮的,正是这种可怕的、盘根错节的,有无可替代,已经成体系的财政结构!
林长久话里不提自己,只提太子与体系,反而更显得这体系已然成型,离了核心便可能运转不灵。
这在朱棣看来,哪里是求情?
分明是隐晦的威胁!
“好,好一个大局稳定!”
朱棣怒极反笑。
“林长久,你是在教朕做事?难道离了太子,我大明的财政就得乱了么?”
“臣不敢。”
“朕看你敢得很!”
朱棣霍然起身,高大的身影投下浓重的阴影。
“林长久,你本就权柄过重,如今又勾结东宫,朕已容你多年!从今日起,革去你文渊阁大学士、首辅之职,回府闭门思过,无朕旨意,不得出府!”
“父皇!”
朱高炽急呼。
“陛下不可!”
夏原吉、蹇义等人再次出声。
杨荣更是上前一步,言辞恳切:“陛下,林首辅虽有专权之嫌,然其于国有大功!纵有过,亦当斟酌,岂可一概革职禁足?请陛下收回成命!”
金幼孜、胡广等人亦纷纷附和。
就连一向谨慎的杨士奇,也躬身道:“陛下,林大人去职,恐伤国本。”
看着满殿文武多为林长久进言,朱棣心中的忌惮与冷意却达到了顶点。
林长久的影响力,不知不觉,竟已至此!
“朕意已决!”
朱棣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不容置疑的帝王威压。
“再有妄议者,视同抗旨!”
殿内瞬间鸦雀无声。
林长久站在下方,脸色古井无波。
他缓缓俯身,行了一个标准的大礼:“臣,领旨谢恩。”
说完,他转身,步履平稳地朝殿外走去。
阳光从殿门涌入,将他的背影拉长,他则渐渐融入那片明亮的光晕之中,自光幕的画面内,消失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