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月廿八,糜府后院书房。
贾诩盯着自己手里的茶碗,盯了很久。碗是普通瓷碗,碗里半碗温水。他深吸一口气,握住碗——不是端,是握,五指扣住碗沿,用力一捏。
“咔嚓。”
碗碎了。
碎得很彻底,碎成几十片,散了一桌。水洒得到处都是。
贾诩看着自己的手。手上连个红印都没有,更别说伤。那碗虽然普通,可也是瓷的,寻常人用力捏,顶多捏碎,可手也得破皮流血。
他捏碎了,手没事。
“感觉如何?”糜芳坐在对面,笑眯眯地问。
贾诩没说话。他站起身,走到墙边。墙上挂著把装饰用的青铜剑,长三尺,重约十斤。他伸手摘下来,握住剑柄,轻轻一掰。
“嘎嘣。”
剑断了。
从中间断开,断口整齐,像掰树枝。
贾诩看着断成两截的剑,又看看自己的手,终于开口:“这这就是蚂蚁天赋?”
“对。”糜芳说,“超强负重,至少是你体重的五十倍。你现在重约一百二十斤,也就是说,能举起六千斤的东西。”
六千斤。
贾诩在洛阳见过最壮的大力士,能举八百斤,已经是天下闻名。六千斤?那已经不是人了。
“来,试试这个。”糜芳从桌下拿出个石锁,不大,也就脸盆大小,但上面刻着字:一千斤。
贾诩走过去,单手抓住石锁提手。
提起来了。
轻飘飘的,像提个空篮子。他甚至能单手举过头顶,还能转两圈。
放下石锁,贾诩深吸一口气,看向糜芳:“公子,这天赋能持续多久?”
“永久。”糜芳说,“除非我收回。但我不收。给了,就是你的。”
贾诩沉默了。
他在消化。消化这个事实:自己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人,变成了能举六千斤的怪物。
“还有。”糜芳又说,“天赋不止这一样。还能心灵交流。”
“心灵交流?”
“对。”糜芳在脑子里说,【就像这样。不用张嘴,脑子里想,我就能听见。】
贾诩浑身一震。
他听见了!明明糜芳的嘴没动,可他脑子里清清楚楚听见了声音,是糜芳的声音!
“这”贾诩张嘴,却说不出话。
【别慌。】糜芳继续在脑子里说,【集中精神,想说什么,对我“说”就行。】
贾诩闭上眼,集中精神,在心里想:【公子能听见吗?】
【能。很清楚。】
贾诩睁开眼,眼睛里全是震撼。
这不光是力量。
这是神技。
绝对的神技。
十里之内,无需信使,无需飞鸽,瞬间传递消息。而且不会被截获,不会被偷听,不会出错。
在战场上,这是什么概念?
前线发生了什么,后方瞬间知道。将军的命令,瞬间传到每个士兵脑子里。敌人的动向,瞬间传递全军。
这仗还怎么打?
“公子”贾诩声音发颤,“这能力有多少人有?”
“现在一百四十多人。”糜芳说,“年底会有五百人。明年,会更多。”
一百四十多人。
一支能心灵交流的军队。
贾诩感觉后背发凉,不是怕,是兴奋。他当了十年文官,读了半辈子兵书,从没见过这样的军队。
不,这已经不是军队了。
这是神兵。
“公子!”贾诩突然跪下,“有此神兵,天下何愁不定!”
糜芳扶起他:“所以先生明白,我为什么敢说那些话了?”
“明白了!”贾诩重重点头,“全明白了!”
从这天起,贾诩变了。
不再是那个温文尔雅的谋士,他开始了疯狂的学习。学武艺——虽然有了力气,但不会用,典韦教他基本的拳脚刀法。学指挥——藏霸教他如何带兵,如何布阵。
他学得很快。本来脑子就好,现在体力又跟上,一天能学别人三天的东西。
而糜芳,又开始了他的败家子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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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月初三,徐州城最贵的青楼,醉花楼。
三楼雅间,糜芳斜躺在软榻上,身边围着四个歌姬。一个给他剥葡萄,一个给他捶腿,一个给他弹琴,一个给他唱曲。
窗外飘着小雪,屋里炭火烧得旺,暖烘烘的。
“二公子,再来一杯?”剥葡萄的歌姬端起酒杯,递到糜芳嘴边。
糜芳张嘴喝了,手在歌姬腰上摸了一把:“甜。”
歌姬娇笑:“是酒甜,还是人甜?”
“都甜。”糜芳笑。
正玩着,楼下传来喧哗声。一个公鸭嗓在喊:“糜芳呢?叫他出来!欠我的钱什么时候还?”
糜芳眉头一皱。
小蝶从门外进来,低声道:“公子,是陈家的人。陈圭的侄子,陈应。”
“陈应?”糜芳想了想,“陈家不是走了吗?他怎么还在徐州?”
“说是留下收债的。”小蝶说,“在楼下闹呢,说公子您三个月前在赌场欠了他一百贯,利滚利,现在要五百贯。”
糜芳笑了。
他确实去过赌场,也确实欠过钱。但那是一年前的事了,早还清了。这陈应,是故意找茬。
“让他上来。”糜芳说。
小蝶下去。不一会儿,带上来一个人。三十来岁,瘦高个,三角眼,穿着锦袍,但袍子有点旧了,袖口都磨毛了。
“糜二公子,好雅兴啊。”陈应阴阳怪气地说,“欠着我的钱,在这儿听曲玩女人?”
糜芳坐起身,挥挥手,歌姬们都退下了。
“我欠你钱?”糜芳问。
“装傻?”陈应掏出张借据,“白纸黑字,三个月前,醉月赌场,你借了一百贯,说十天还。现在三个月了,利滚利,五百贯。”
糜芳接过借据看了看。字是他的字,手印也是他的手印。但日期不对——他记得很清楚,那是一年前的事了,而且早还了。
“这借据是假的。”糜芳说。
“假的?”陈应冷笑,“那你敢不敢跟我去见官?”
“见官?”糜芳笑了,“好啊。不过见官之前,我先问问你——你叔叔陈圭,欠我糜家三千贯,什么时候还?”
陈应脸色一变:“你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糜芳从怀里掏出张纸,抖开,“这是你叔叔离开徐州前,签的欠条。三千贯,说好半年还。现在半年早过了。”
陈应盯着那张纸,脸白了。
他当然知道这事。陈家离开徐州时,确实欠了糜家一笔钱,说是变卖家产还,但没还清,打了欠条。
“那那是陈家的事,跟我有什么关系!”陈应硬著头皮说。
“怎么没关系?”糜芳慢悠悠地说,“你不是陈家的人?陈圭不是你叔叔?陈家欠的钱,你不还,谁还?”
“我”
“这样吧。”糜芳把借据撕了,“你欠我的,算了。我欠你的,也算了。咱们两清,如何?”
陈应愣住了。
他没想到糜芳这么大方。
“真真两清?”
“真两清。”糜芳说,“不过你得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以后别在徐州出现了。”糜芳看着他,眼神很冷,“看见你,我烦。”
陈应咽了口唾沫,点点头:“行行。”
“那走吧。”糜芳摆摆手。
陈应赶紧走了,像逃命。
小蝶关上门,回头问:“公子,真这么放过他?”
“不然呢?”糜芳重新躺下,“一条丧家之犬,理他做什么。”
他闭上眼,继续听曲。
但脑子里,已经开始干活了。
【小蝶,让人盯着陈应。看他去哪,见谁。】糜芳在脑子里说。
【是。】小蝶的声音在脑子里回应。
【还有,查查他最近跟谁接触过。我总觉得,这事没那么简单。】
【明白。】
吩咐完,糜芳睁开眼,对弹琴的歌姬说:“换首欢快点儿的。”
琴声响起,欢快。
糜芳听着,手指在榻上轻轻敲着节拍。
心里,却在想别的事。
陈应突然冒出来,绝对不是偶然。背后肯定有人指使。是谁?陶谦?还是别的什么人?
不管是谁,敢伸手,就得剁。
正想着,脑子里传来贾诩的声音。
【公子,第一批铁卫训练完毕,共五百人。请公子检阅。】
糜芳嘴角扬起。
五百人,齐了。
【明天上午,我去看。】
【是。】
断开联系,糜芳心情大好。他坐起身,对歌姬们说:“都过来,今天爷高兴,有赏。”
歌姬们围过来。
糜芳从怀里掏出一把金叶子,撒出去。金叶子在空中飞舞,落在桌上、地上、歌姬们身上。
“抢吧,抢到都是你们的。”
歌姬们欢呼,弯腰去捡。
糜芳看着她们抢,笑得像个真正的败家子。
可没人知道,他心里在盘算:五百铁卫,能武装二十五支商队。加上原来的二十支,就是四十五支。四十五支商队,走遍大汉
等到明年这个时候,糜家的商队,将遍布天下。
那时候,天下财货,皆出糜家。
天下消息,皆入糜家。
那时候,才是真正的开始。
窗外,雪越下越大。
徐州城白茫茫一片。
醉花楼里,歌舞升平。
糜府后院,贾诩在熬夜看地图,规划商路。
炼钢厂里,炉火彻夜不熄。
纺织工坊里,织机声隆隆。
一切,都在有条不紊地进行。
而这一切的掌控者,此刻正躺在青楼软榻上,听着小曲,撒著金叶子。
像个真正的纨绔。
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在下一盘很大的棋。
一盘,以天下为棋盘,以诸侯为棋子的棋。
而他,既是棋手,也是藏在暗处的,最大的那颗棋子。
夜渐深。
糜芳起身,离开醉花楼。
小蝶跟在身后,给他披上大氅。
“公子,回府吗?”
“不。”糜芳说,“去城东仓库看看。听说新到了一批货。”
“是。”
两人骑马,踏雪而行。
雪地上,留下一串马蹄印。
很快,又被新雪覆盖。
像什么都没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