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堂阁下，”绅珂面色凝重，“柏林来电，英法已正式照会我国，表示‘若清国军队在东北继续挑衅，不排除采取必要措施维护地区平衡’。这是赤裸裸的威胁。”
李鸿章看着墙上的巨幅地图，东北那个红蓝交错的焦点正在剧烈跳动。他沉默良久，缓缓道：“请转告贵国皇帝陛下，这不是清俄两国的战争，这是新旧秩序的较量。贵国和美国的选择，将决定未来五十年的世界格局。”
这时，周馥急匆匆闯入，递上战报。
李鸿章扫了一眼，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转向绅珂：“公使先生，请贵国驻圣彼得堡大使向沙皇传达一句话。”
“什么话？”
“告诉他，”李鸿章一字一顿，“如果他想把十五万军队葬送在东北，我可以成全他。但如果他现在撤军，我可以保证俄军安全撤退到黑龙江以北，并开启边界谈判。”
顿了顿，他补充道：“这是我最后的善意。明天日出之前，若俄军未后撤二十里，北洋十个师将全线进攻。”
绅珂震惊地看着这位须发皆白的老人，此刻的李鸿章，眼中没有病弱，只有钢铁般的意志。
当夜，天津利顺德饭店的灯光彻夜未明。南方代表们争论、妥协、最终达成了一份《共赴国难誓约》草案。
而东北前线的枪炮声，时断时续，如同这个古老帝国剧烈的心跳。
黎明将至，黑水河畔的雾气中，俄军的阵地开始蠕动，不是前进，而是缓缓后撤脱离接触。
第一次阵营较量，以俄军的退让告一段落。但所有人都知道，这仅仅是开始。
更大的风暴，正在酝酿。
与此同时沙俄圣彼得堡冬宫。
御前军事会议厅里，金碧辉煌的装饰与凝重的气氛格格不入。
长桌尽头，尼古拉二世捏著德国驻俄大使刚递交的照会文件，白皙的手指因用力而关节发白。年轻沙皇的脸颊泛起不正常的红晕，那是罗曼诺夫家族祖传的偏执与傲慢在燃烧。
“撤退？后撤二十里？”他把文件狠狠摔在镶满宝石的桌面上，声音尖利得刺耳，“那个黄皮猴子竟敢威胁伟大的俄罗斯帝国！他以为击沉了几艘老式军舰，就能让双头鹰低头吗？！”
陆军大臣库罗帕特金公爵谨慎地开口：“陛下，前线的情况确实不容乐观。天禧小税旺 更歆蕞哙海参崴被毁后，第十五军和第十七军的补给线已断，士兵每日口粮减半，弹药储备只够维持三天高强度作战。”
“那就让他们在三天内打赢！”尼古拉二世猛地站起，猩红的斗篷在身后翻卷，“十五万俄罗斯勇士，难道打不过十万清国农民组成的军队？我们的哥萨克骑兵呢？我们的炮兵呢？！”
总参谋长奥布鲁切夫苦笑。这位经历过俄土战争的老将比谁都清楚，远东那十五万大军中，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六七万，其余都是进攻北海道时仓促征调的西伯利亚守备部队和囚犯营。
而对手根据最新的情报，北洋十镇已全部换装德制武器，每个镇都配有三十六门克虏伯野战炮和数十挺马克沁机枪。
“陛下，”外交大臣拉姆斯多夫试图缓和，“德国人传来的虽然是威胁，但也提供了台阶。如果我们暂时后撤，开启谈判，至少能保住军队，日后”
“没有日后！”尼古拉二世挥舞著拳头，那双遗传自父亲亚历山大三世的蓝眼睛里闪烁著狂热的光，“俄罗斯的土地，一寸都不能让！既然那个李鸿章想要战争，那就给他战争！传我的命令”
他转身，手指重重戳在地图上的东北平原：“命令远东总督阿列克谢耶夫，五月二十日拂晓，全线进攻！我要在三天内看到俄国国旗插在奉天城头！”
库罗帕特金脸色惨白：“陛下，这太冒险了！我们的补给”
“没有补给就去抢！”沙皇的咆哮在厅中回荡，“清国人有粮食，有弹药，打败他们，就都是我们的！告诉阿列克谢耶夫，此战若胜，所有官兵晋升一级，赏双倍军饷！若败”他顿了顿，眼中闪过冷酷的光，“他就不必回来了。”
命令通过刚刚修复的电报电缆，在五小时后传到伯力（哈巴罗夫斯克），又通过骑兵接力，于五月二十日凌晨送至吉林前线。
当阿列克谢耶夫上将读到电报时，这位以谨慎著称的老将，双手微微颤抖。
他知道，这道命令将把十五万俄军送入地狱，一旦这十五万人一丢，帝国在西伯利亚将迎来军事真空，届时他不能确定清国会否直接出兵占领沙俄固有的领土，毕竟这几百年来，他们蚕食了对方不少的土地，但是，沙皇的意志又不可违背，他盯着命令默默的点燃了一支烟，取胜？对方可不是农夫，而是德国训练了一年多的整建制陆军师。
同一时间，天津北洋大臣衙署。
李鸿章一夜未眠。他站在那幅巨大的东北态势图前，手中捏著德国公使绅珂刚送来的密信：沙皇拒绝了最后通牒。
窗外，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传令。”他的声音嘶哑著道，“致电左宝贵：按甲案，全线进攻。告诉他，我不要击溃，我要歼灭。”
顿了顿，他拿起朱笔，在地图上画了一个红圈，圈住了海参崴。“再告诉丁汝昌，水师主力前出对马海峡，封锁日本海。此战若胜，下一步就是这里。”
周馥在一旁记录，手有些抖：“恩师，真要打歼灭战？那十五万人。”
“十五万头困兽，留着才是祸患。”李鸿章转过身，眼中是彻夜未眠的血丝，却亮得骇人，“沙俄的扩张，几百年来从未停歇。这次不打疼它，十年后它还会卷土重来。何况”
他抬起头望着渐亮的天色：“此战胜，则海参崴可图。有了那个不冻港，我们就能扼住日本北上的咽喉，锁死俄国东进的路线。将来欧陆若有大变，这里就是我国破局的关键。”
上午六时，命令抵达吉林伯都讷前线指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