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军虽然凭借武士道精神进行了顽强的抵抗,但在俄军绝对优势的炮火和哥萨克骑兵的反复冲击下,防线如同阳光下的冰雪,迅速瓦解。
札幌、函馆等要地接连失守,残存的日军部队被分割、包围,最终要么玉碎,要么被赶下了冰冷的大海。俄军的兵锋甚至一度越过津轻海峡,威胁到本州北部的青森等地。
东京,明治天皇和伊藤博文等政府要员,面对着北部战线雪片般飞来的噩耗,欲哭无泪。海军覆灭,船厂被毁,如今北部领土又被强邻生生撕裂、武装占领!这已不是战败,而是面临着亡国灭种的危机!
“抗议!向所有列强发出最强烈的抗议!控诉俄国背信弃义的侵略行径!”明治天皇声音嘶哑,充满了绝望与悲愤。
然而,这微弱的抗议声,在列强们各自算计的冰冷现实面前,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英国深陷印度泥潭,法国与英国捆绑且乐见俄国消耗,德国隔岸观火,美国注意力更多在清国,而日本,仿佛成了被世界遗弃的孤儿。
就在沙俄磨刀霍霍、日本哀鸿遍野之际,北京紫禁城内的光绪皇帝和以翁同和为首的清流大臣们,却做出了一个让所有稍具国际战略眼光之人都瞠目结舌的“神操作”。
或许是被沙俄的“成功”刺激,或许是被虚幻的“天朝威严”冲昏了头脑,或许仅仅是出于对李鸿章隐隐坐大的忌惮而急于展现“中央”的权威,军机处未经与李鸿章做任何深入沟通,便以朝廷名义,再次向日本发出了一封措辞强硬、内容荒谬的通电!
通电中,清廷不仅无视日本正被沙俄蹂躏、国将不国的悲惨现状,反而旧事重提,严词指责日本“挑起甲午衅端”,要求日本必须为“此场不义之战”赔偿大清白银五亿八千万两!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通电最后还加上了赤裸裸的武力威胁:“若倭廷逾期不付,或敢有推诿,我天朝为护佑琉球藩属之安全,必将遣北洋劲旅,登陆九州,以武力确保藩属之利益!”
这道通电一出,举世哗然!
这已不仅仅是愚蠢,而是彻头彻尾的政治自杀!在沙俄正于日本北方大肆扩张、英国焦头烂额、列强目光闪烁的微妙时刻,清廷此举,无异于在告诉全世界:我大清不仅要趁火打劫,还要主动跳进日本这个已经成为列强角力场的巨大泥潭,去和沙俄抢食,去吸引英国本已转移但随时可能转回的怒火,去将原本可以坐收渔利的自己,变成众矢之的!
天津,北洋大臣衙署。
当盛宣怀几乎是连滚带爬地将这封通电抄件送到李鸿章面前时,这位久经风浪、素来沉静如渊的中堂大人,第一次在属下面前失态了。
他拿着那张薄薄的纸,双手剧烈地颤抖,脸色先是涨红,继而变得铁青,最后化为一片绝望的死灰。他猛地将电文拍在桌上,发出“啪”的一声巨响,震得笔架上的毛笔都跳了起来。
“蠢材!误国之蠢材!!”李鸿章的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嘶哑,他指著北京的方向,浑身都在发抖,“坐山观虎斗,待其两败俱伤再下山摘桃,此三岁稚子都懂的道理!
他们竟然,竟然要在这个时候,亲自下场,去替俄国人分担压力,去替英国人吸引仇恨?
还要打着保护琉球的幌子去九州?他们知不知道九州现在是什么局面?俄国人下一步的目标可能就是那里!这是要把我北洋陆军,送去和俄军硬碰硬吗?这是要把我国,推到所有列强的对立面吗?!”
他气得眼前发黑,一阵眩晕,几乎站立不稳。周馥、盛宣怀慌忙上前扶住。
“中堂息怒!保重身体啊!”
“息怒?你让我如何息怒!”李鸿章推开两人,胸膛剧烈起伏,脸上满是痛心疾首,“我北洋将士,血战黄海,奇袭本土,好不容易挣来这稍纵即逝的战略主动,竟要被这群蠢材如此轻易地葬送!他们这不是在索要赔款,他们这是在自掘坟墓!是在逼列强联手对付我们!”
盛宣怀急道:“中堂,如今之计,该当如何?此电已发,恐怕”
“如何?”李鸿章猛地抬头,眼中布满了血丝,却闪烁著决绝的光芒,“备轿!不,备马!老夫要连夜进京!无论如何,必须阻止这道乱命!哪怕拼着这顶戴不要,这身官服不穿,也绝不能让朝廷将这亡国之祸,坐实了!”
紫禁城早已下钥,但李鸿章的轿子依旧被特许从侧门抬入。宫灯摇曳,映照着幽深的宫道,如同通往未知命运的迷途。
养心殿东暖阁,灯火通明。光绪皇帝显然也未入睡,脸上带着一丝愠怒和不耐。翁同和、刚毅等军机大臣侍立一旁,神色各异,有的目光闪烁,有的则面带讥诮,显然对李鸿章星夜闯宫极为不满。
“李鸿章!”光绪帝不等李鸿章行完大礼,便劈头盖脸地责问,“你深夜闯宫,所为何事?莫非是对朝廷向日本索偿之决议,有所不满?”
“皇上!”李鸿章站起来,声音沉痛道,“臣非为不满,实是为我大清之国祚安危,冒死进谏!朝廷日前致日本之通电,万万不可行!此非索偿,实乃引火烧身之亡国之举啊!”
“放肆!”刚毅立刻跳出来呵斥,“李鸿章,你竟敢危言耸听,诽谤朝廷决策!”
翁同和也慢悠悠地开口:“李中堂,倭寇败局已定,向我天朝赔偿军费,天经地义。如今其被俄人欺凌,正是我天兵彰显威严,迫其就范之良机。中堂何故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
李鸿章抬起头,目光如电,扫过翁同和和刚毅,最后定格在光绪帝脸上:“皇上!诸位大人!岂不闻‘鹬蚌相争,渔翁得利’?如今日本便是那将死之蚌,沙俄便是那贪婪之鹬!我大清正该稳坐钓鱼台,作壁上观,待其两败俱伤,再从容收取利益!岂有主动跳入泥潭,与鹬争夺将死之蚌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