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动脉的内膜上,有一个微小的撕裂口。
汹涌的动脉血正从这个破口涌入,疯狂地将主动脉的管壁从中层撕开,形成一个致命的假腔!
急性a型主动脉夹层!
更致命的是,这个撕裂的假腔已经向上蔓延,压迫了冠状动脉的开口,导致了心肌的急性缺血。
同时,撕裂的血液倒灌进了心包,形成了急性心包填塞!
正在被它自己泵出的血液活活“闷死”!
“是急性主动脉夹层,合并心包填塞。”
苏奇睁开眼睛,语气平静地宣布了那个让在场所有医生都倒吸一口凉气的诊断。
这个诊断,完美地解释了所有的症状:剧烈的撕扯样疼痛(导致了类似癫痫的抽搐)、心肌缺血和恶性心律失常、以及快速发展的心源性休克。
“主动脉夹层?”
“没有任何影像学检查,你怎么能……”
“没有时间解释了。”
“他撑不到救护车来。”
苏奇环视四周,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快速搜索着可用的工具。
“给我一把餐刀,最长最细的那种。一瓶高度白酒,打火机,还有服务员用的开瓶器。”
苏奇的指令清晰而简短。
所有人都被他要的东西搞懵了。
餐刀?白酒?开瓶器?他要做什么?
但没有人敢质疑。
高岚立刻对身边的助理下令,不到三十秒,
苏奇要的东西全部被送到了面前。
苏奇接过那瓶伏特加,拧开瓶盖,将大半瓶酒淋在了餐刀和开瓶器那尖锐的螺旋钻头上,
然后用打火机点燃,蓝色的火焰升腾,完成了最原始的火焰消毒。
他没有丝毫犹豫,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
在方院士左侧胸壁第五肋间、锁骨中线内侧的位置用力按下,找到了一个精准的点——心尖搏动最强处。
“按住他!”
苏奇对旁边的王峰和几名安保人员命令道。
他瞬间明白了苏奇要做什么。
心包穿刺减压!
在没有任何引导的情况下,进行盲穿!
疯了!
这简直是疯了!
心脏就在穿刺点的下方,只要偏离一厘米,就会直接刺穿心肌,
导致病人当场死亡!这根本不是在救人,这是在赌命!
然而,苏奇的脸上没有任何赌博的神情。
他的手稳得像焊在基座上的机械臂。
他没有用餐刀,而是选择了那个螺旋状的开瓶器。
因为他需要的是一个“钻”入的动作,而不是“切”入,这样能最大程度地减少对肋间肌和血管的损伤。
他屏住呼吸,右手发力,将开瓶器的尖端,对准自己手指定位的点,稳定而匀速地,旋转着刺了进去!
周围的人全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出。
罗伯特感觉自己的心脏也要停止跳动了。
他死死地盯着苏奇的手,脑海中疯狂地进行着解剖学模拟,
他发现苏奇选择的角度、力度,都精准得如同教科书,不,是超越了教科书!
噗。
一声极其轻微的、仿佛刺破皮革的声响。
苏奇的动作停住了。
他感觉到了指尖传来的那种独特的落空感。
穿透心包了!
一股暗红色的、不凝的血液,顺着开瓶器的螺旋槽,缓缓地流了出来。
“成功了!”
王峰主任激动地低吼出声。
心包内的压力得到了释放,被压迫的心脏,重新获得了舒张的空间。
监护仪上,那条已经快要拉成直线的心率曲线,奇迹般地开始回升。
40……45……55……65!
血压也开始从无法测及的深渊中,慢慢爬了回来。
方院士脸上那骇人的青紫色,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去,恢复了一丝血色。
“神……神迹……”
人群中,有人喃喃自语。
整个宴会厅,死一般的寂静之后,爆发出了一阵如雷般的掌声!
苏奇没有理会这一切。
他拔出开瓶器,用餐刀的刀柄,持续按压着那个小小的创口,防止空气进入。
他知道,这只是临时救治。
最终的救治,还需要一台极其复杂的主动脉弓置换手术。
但今晚,他赢了。
他从死神的手中,硬生生把这位国宝抢了回来。
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医护人员冲了进来,看到眼前的一幕,也全都惊呆了。
苏奇冷静地和急救医生交接着病情,每一个数据,每一个细节,都清晰无比。
当方院士被抬上担架,送上救护车后,苏奇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对于方院士的救治,极有可能,就是坐飞机去首都进行治疗。
江城中心医院虽然可以在自己的带领下开展手术。
可是,上层的人不一定放心,让方院士被一个优秀的肝胆胰手术外科的人 ,做手术。
他站起身,发现自己那身昂贵的西装上,已经沾染了点点血迹。
他脱下西装外套,准备离开这个喧闹的地方。
宴会已经不可能再继续下去了。
宾客们心有余悸地陆续离场,但每个人看向苏奇的眼神,都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敬畏和震撼。
他站在通往出口的必经之路上,像一尊雕塑。
当苏奇走近时,他拦住了他。
没有了丝毫的商业企图,没有了梅奥的骄傲,甚至没有了之前的绝望。
只剩下一种最纯粹的、一个医生对另一个医生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敬佩。
“苏医生。”
罗伯特的声音有些沙哑,他没有再提合作,也没有再提资金。
他只是问出了一个纯粹的医学问题。
“您刚才进行心包穿刺的时候,在没有任何影像引导的情况下,
是如何百分之百确定,您的穿刺针尖,既能穿透心包壁,又绝对不会触碰到右心室壁的?”
这个问题,是所有临床医生心中最大的恐惧,也是最大的难题。
正准备离开的苏奇,脚步停住了。
他转过头,看着眼前这个金发碧眼的男人。
这是今晚,第一个向他提出专业问题的人。
苏奇第一次,真正地,认真地打量起罗伯特·史密斯。
他的目光里,那层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冰冷,悄然融化了一丝。
“感觉。”
他回答了两个字。
但随即,他又补充了一句,一句足以让任何外科医生怀疑人生的话。
“心包膜和心肌的组织韧性,存在着极其细微的差别。”
“当器械的尖端顶在上面时,传递回我指尖的阻力反馈,也是不同的。”
苏奇的语气很平淡,像是在陈述一个物理学常识。
“那种阻力,就像一个声音,在告诉你什么时候该停止。”
“你听不见,但我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