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担忧兄弟感情问题的周衍一摸兜里,软软温温的东西提醒着他,应该去找沈清辞了。
于是在陆骁和赫连缨的注视下,周衍一手啃着鸡腿,另一只手握着另一只鸡腿,迈着欢快的步子走向了在处理那些可怜男女问题的沈清辞。他们盖着麻布大衣,低着头,双手紧紧攥着兜帽的顶端,遮挡着每一个或恶或善的目光。
“君上。”
沈清辞和陆骁派来协助的人向周衍行礼。
周衍叼着鸡腿,空着的手朝他们摆摆手,示意免礼。同时另一只手递过为沈清辞留的那只鸡腿。
见沈清辞不接,他还特意抖两下,表示鸡腿没沾灰,有也抖掉了。
无语的沈大军师接过了鸡腿,正欲开口,就被周衍用手指抵住唇,带点鸡腿的油腻。
“得给他们正经活计,让他们堂堂正正活着。有家人来认的话,私下给些银钱,让他们善待这些可怜人吧。”
“这些妾也懂。但是国库的情况君上,我们甚至可能连这些可怜人都保障不了!”
“钱的事好说啊。陆骁已经抄了、啊不,找各位大人借了许多钱财来应急呢。”
“”
沈清辞你咋还没习惯。君上虽然跳脱,但总体上还是靠谱的吧。
“好了。别愣着了,东市那边还需要你去盯着,确认好每一位大人都精确‘掉头’了。对了,要钱找陆骁,那些大人们的小钱钱管够!”
话还没说完,周衍就匆忙离开,只留下一个挥手的背影。
在周衍离开后,过来的是陆骁和赫连缨。赫连缨挽着陆骁的胳膊有说有笑,而纵马杀敌数载的陆小将军像个新兵蛋子一样同手同脚走着。见到沈清辞,就好像见到那大救星似的。
“军师,君上让我来请您去清点财款。”
陆骁好歹能说清楚话,赫连缨也识时务地松开手,向这位连他们部族都有所耳闻、敬重的巾帼英雄行礼。
看着二人强装出来的距离感,她也不好点破。在二人的指引和介绍下,了解了大概——他们真从各位大人那里搜了不少,但赶时间还留了一部分。
走出酒楼,佩戴弓箭的好手们靠在马车旁休息,车夫随手掏了把草喂进了还在喘气的马儿嘴里。
“开箱!”
讲箱子从马车运下的士兵们停止了手下的动作,打开了“借来”的箱子。
一箱,两箱,三箱每打开一箱,里面都是满满的银鱼、金鱼,最次的也是满满的孔方兄。看着在阳光下反射出耀眼光芒的小钱钱们,向来处变不惊的沈清辞,也是没绷住,露出周衍同款歪嘴邪笑。只可惜周围人都在为她介绍这是哪位大人的,“出餐口”还有多少,没人注意到清冷军师已经被君上同化了。
为了压住自己那控制不住的嘴角,沈清辞把那只一直握在手中的鸡腿放入了嘴中。细咬一口,满满爆汁,酥脆的表皮和鲜嫩入味的肉在口腔交织,味道确实不赖。嚼着嚼着,咽下去,又咬下一口,好像少点什么味。对了,该去监工“掉头”了。
嘱咐好陆骁接下来的善后工作,沈清辞借了匹马,奔赴东市的刑场。
穿着官袍自诩高人一等的蛀虫们此刻正被行刑士兵压着,向他们之前所不齿的、欺辱的平民们跪着。而宣判桌上的主刑官此时就显得有些无所适从了。压着的是他的上司或者同事,关键是李太尉还在旁边盯着他。
君上,您要臣死还是活啊,起码给个准信啊!
马蹄声逐渐靠近,减弱、停下。围观的群众们一齐往后看去,只见一青衣女子翻身下马,一些有见识的群众就开始喊道:
“沈军师来了!沈军师来了!”
听到“沈军师”这三个字,群众们像打了鸡血一样欢呼起来。而刑场上的那位倒霉蛋,也伸长了脖子,迫切等待着主心骨的到来。
民众自觉让开一条路,沈清辞畅通无阻地来到了宣判台。
“沈军师!”
“嗯。那”
“下官姓刘。”
“刘大人,这是这些人的罪状。君上将他们的性命全权交由你来处理。”
接过沈清辞递来的布帛,丹朱写下的字刺痛了这位尚有良知的人的眼睛——贪墨钱财,不仅是灾民的救命钱,还有前线将士的补给;贩卖人口,或是被他们权势逼迫,或是仗着家中壮年戍卫前线,逼良为娼
他双眼通红,念不出那些平淡的字:丹朱好像突然间晕开,如无数的血泪涌出。
“行刑!”
行刑壮士一口烈酒喷向磨得程亮的砍刀,拔掉犯人身后的木牌,高高举起即将结束这群恶徒命运的大刀。有几个骨头硬的还挺着,但是没有人会惋惜恶人;而那些被下破胆的,则流下了骚臭不已的液体,引起台下一阵唏嘘。
“砰”“砰”“砰”
头颅落地的声音响起。那些习惯仰着的头颅,低不下去、看不到尘土的头颅,就这么滚在他们厌弃的尘土地上。
妇人捂住了幼儿的眼睛,发出啜泣;男人握紧拳头,仰起头,或不让眼泪低下,或在昭告在天有灵的兄弟姐妹
“军师万岁!”
“军师万岁!”
有一人牵头,就有无数的群众应和。看着欢呼的众人,她是既高兴,又有些难受——
他们还没被完全腐蚀,他们还有抗争的力量。但他们认的只有她沈清辞,那个匆匆奔赴下一战场的周衍虽然是在阳光下离开的,但他脚下那些“昏庸”、“废物”的阴影还在抓着他不放。看着步伐轻盈,那迈出的每一步的重量,只有他自己知道。
尽管有心疼,她还得应下这些呼喊。直到那个未来,那个——
人们呼喊的不是“军师万岁”,也不是“君上万岁”,而是“大周万岁”。
此行绝非坦途。外有财狼虎豹环绕,内有百废待兴之局。她、周衍、陆骁,以及那位突然出现的草原姑娘,将继续拖着周国的残躯,去创造一个理想的、充满朝气的大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