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是在做梦吗?
现在可是阳光正烈的午后,哪来的这般好梦?
顿顿有肉,小酒温着,还能住进结实的青砖房。
这怎么可能发生?
老村长睁大了浑浊的眼睛,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这次回来,是老爷子亲自交代的,”
林逸微微一笑,“看看能不能带咱们村子,闯出一条富路来。”
若真按林逸的打算,只要把假发产业做起来,林家屯很快就能翻个身。
别说住瓦房吃白面了,家家有肉,住上两层小楼,人人奔万元户,也并非奢望。
在这年头,万元户可是金疙瘩,谁家要是挂上这个名头,别说村里头一份,就算在乡里也能挺直腰板走路。
如今在镇西头买块宅基地,不过百八十块,偏些的地方几十块也能拿下。
可再过几十年,那一片地能炒到几十万。
由此可知,现在的万元户,那是真有钱。
听了林逸的话,老村长眼眶猛地一热,声音都抖了,“老爷子……日理万机,还惦记着咱这山沟沟……我们这些老骨头,真是让他操心一辈子啊。”
“哈哈哈!”
林逸朗笑一声,“所以啊,我要让全村人,全都富起来——”
至少,家家都是万元户!
“真的假的?”
老村长颤声问。
“千真万确。”
林逸郑重点头,“我已经联系了南边一位港商老板,他手里有个假发出口项目,正适合咱们林家屯。”
“做成了,村民每月收入至少翻一番。”
“嘶——!”
老村长倒抽一口冷气,腿都软了几分,“老天爷啊!林少,你要真能让大家月月多赚这些钱,全村人都得给你立长生牌位,当活神仙供着!”
“那就是再造父母啊!”
老村长激动得一把攥住林逸的手臂,手背青筋暴起,眼圈泛红,嗓音都在发颤。
林逸看着那双皲裂苍老的手,心头一紧,轻轻拍了拍老人的手背,“您放宽心,我一定会帮大家,这也是老爷子的心愿……”
“要让我们林家屯的人,全都过上好日子。”
不仅是好日子,更要家家户户迈入小康,甩掉穷根。
等假发产业铺开,说不定林家屯真能变成全省第一村,比后世那些明星村还要响亮。
发展速度,更是惊人。
“好!好啊!”
老村长连声说,“今晚我马上召集各队队长、退伍的老兵们,开个会,听你安排!”
“行!”林逸痛快应下。
有老村长牵头,人就好聚了,事情推进也顺畅得多。
而且林逸发现,这村子有点不一样。
村民极信服老村长,没人拉帮结派,也没见哪家积怨多年。
不像别的村,开个会还得先调停两家吵架的媳妇。
这儿人心齐,省了多少麻烦。
“对了老村长!”
林逸笑着又道,“我们几个人要在村里待一阵子,您帮忙寻个落脚的地方。”
“当然没问题!”
老村长想了想,“要不然,住你老屋去?那也算你祖宅了。”
“不用。”
林逸摆手。
那老屋将来是要改陈列馆的,再说清锅冷灶的也不热闹,反倒别扭。
“我看公社还有几间空房。”
林逸指了指方向。
“哎哟!那边?”
老村长面露难色,“房子漏风漏雨,墙皮都掉光了,实在不合适啊。”
“无妨。”
林逸摇头,转头对身后的贺伟强使了个眼色。
贺伟强会意,掏出一叠票子递过去,“这是点安家费,请老村长替我们问问村里谁家新做了被褥,我们买来用。”
“这可使不得!”
老村长慌忙摆手,“你们大老远回来,怎能收钱!”
“您拿着。”
林逸笑了笑,“我知道,一床像样的被褥,对很多人家来说,可能是半年的血汗钱。”
“这……”
老村长语塞了。
他知道林逸没说错。
林家屯虽说不比外村穷,但一床厚实的新被,照样能把一个家庭的积蓄掏空。
压力,太大了。
“好。”
半晌,老村长重重点头,“我替乡亲们收下。”
“这才对。”
林逸笑开,“不然老爷子知道我白拿村里的东西,非得拎着扫帚追三条街不可!”
“哈哈!”
老村长仰头大笑,“他还是那脾气,雷厉风行,一点情面不讲!”
“可不是嘛。”
林逸莞尔。
“走,回去吧!估摸着食堂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了。”
老村长搓着手,乐呵呵地转身。
“好。”
两人并肩而行。
路上,林逸看到不少村民从自家出来,端着碗筷,扛着板凳,纷纷朝公社食堂走去。
他们脸色有些发黄,身形瘦弱,却个个脚步轻快,眼神发亮。
那是一种对未来的期盼,一种藏不住的喜悦。
林逸望着,心头微热。
“放心。”
他在心里默念,“我会带你们走出泥潭,过上好日子,不远了……”
最多一两个月,就能变了样。
不,或许更快。
他有十足把握,让这片土地焕发新生。
家家餐餐有肉,屋舍整齐敞亮。
摩托能在村道上跑,小轿车也能开进院门。
让林家屯的小伙子,成为十里八乡最抢手的青年,邻村姑娘做梦都想嫁进来。
虽然难度不大,重点是村民们的配合。
不多时,一行人已经走回了公社部。
远远望去,那边早已围满了男女老少,热闹得像过年一般。
最扎眼的,还是那堆肉摊前。
几个膀大腰圆的汉子正抡着厚背刀,劈砍着一整扇猪肉,足有一百多斤重。
那个年代猪长得慢,膘也不厚。
养个一年半载才出栏,基本都是自家圈里喂的,从不轻易卖出去。
城里供销社卖的肉,也多半是各村自己供应。
这种猪吃的是粗糠野菜,肉质紧实,炖出来香味浓得能钻心窝,比后来速成的肉不知道香多少倍。
几个村民一边剁排骨、切棒骨,一边把五花、肥肉、瘦肉混着码进两大口黑铁锅里,准备连煮带炖,熬一锅油光闪亮的硬菜。
锅边围满了一群小娃子,个个仰着头,眼睛瞪得溜圆,口水在嘴里直打转,脚丫子像是长在地上,挪都挪不开。
那时候的人,平日油水少,一顿肉得盼上好几个月,见了荤腥,谁不是两眼放光?
另一边,妇女们也没闲着。
林逸买来的几十斤白面,已经被她们倒在案板上,撒水揉面,准备蒸馒头。
这白面,在村里可是稀罕物。
虽说日子慢慢好起来,可精细粮还是金贵。
每年打的麦子,多数换成了苞米、高粱,只在年节、祭祖或是娃儿过生的时候,才舍得揉几锅白馍解解馋。
寻常人家,能吃顿面条加个蛋,就算改善生活了。
今天这一批白面全拿出来蒸了,个个馒头捏得碗口大,松软白净,全村每人分一个还绰绰有余。
“村长!”
“村长回来啦!”
“村长爷爷……!”
人群里有人眼尖,瞧见老村长带着林逸他们走近,立马喊出声。
小孩更是蹦跳着扑上去,亲热地往老人怀里钻。
林逸一眼就看得明白。
这老人在村中极有威望,男女老少都敬他三分。
有这份根基在,往后想带动大家干点事,自然顺当许多。
“那位就是林家少爷吧?”
“瞅瞅,模样多精神!”
“一看就是城里的崽子,你瞅他那手,嫩得跟刚剥的葱段似的!”
“你懂啥,人家从小喝牛奶长大的,哪像咱娃,风吹日晒。”
“老排长当年多威风,他孙子也不差啊!一回来就请全村喝酒吃肉!”
“哎哟,瞧瞧那扇肉,油花都沁出来了!还有这几袋白面,得蒸多少馒头啊!”
“我还瞅见几纸箱酒!不是散装那种,是玻璃瓶装的白酒,县城百货大楼才卖的,两块五一瓶呢!”
“这爷孙俩,敞亮!真敞亮!”
村民们议论纷纷,看向林逸的目光满是敬意与赞叹。
这不光是因为老村长面子大,更是因为林逸实实在在拿出了东西。
真金白银不说,还专挑最实在的。
你要说他拎来几包糖果点心,哪怕花几百块,也未必能打动人心。
可一扇肥膘肉,几袋白面,几箱烈酒?
直接戳到大伙心窝子里去了。
那会儿,老百姓讲究的就是这个:
吃肉要吃五花,越肥越香!
要是端上来净是瘦肉,带骨头还少油水,人家心里就得嘀咕。
是不是看不起咱?
保准脸色立马就冷下来。
可林逸这次买的肉,偏偏是顶好的肥肋条,一层白油能掐出水来。
光是看着,就让人心里暖洋洋的。
“二牛——!”
迈进公社院门,老村长朝里面一个五十上下,穿旧蓝布褂的男人招呼道。
“来了!村长,啥事儿?”
二牛应声转身。
老村长说,“你去打听下,哪家有新做的被子还没用过的?去借或者买,按价给钱。”
“林少他们今晚要在村里住,这是人家主动给的住宿费,别推三阻四的,赶紧找一床干净的来。”
“行嘞!”
二牛拍拍胸脯,“我马上跑一圈,村里这么大,谁家没两床新被?放心,保管办妥!”
目送二牛快步离开,老村长回头对林逸说,“孩子,坐这儿歇着,别拘束,被子一会儿就送来。”
“多谢您!”
林逸连忙道。
老村长却板起脸,“你这不是臊我老头子吗?你回家还得出钱睡个觉?”
“这话传出去,咱们全村人都抬不起头!”
林逸哈哈一笑,“村长您别急,等以后村子富了,被褥算啥?”
“咱一月换一套新的,一年十二套,花样翻着来,被子都摞成山!”
“哎哟我的天!”
老村长听得咧嘴直笑,摇头叹道,“那得富成什么样啊!旧时候的地主老财,过年才铺回新棉絮,哪敢这么糟蹋!”
两人相视大笑。
那边灶火已旺,剁好的肉下锅了,柴火烧得噼啪响,铁锅咕嘟冒泡,香气一点点往外蹿。
不过半炷香功夫,整个院子都被肉香裹住,油润醇厚的味道直往人鼻孔里钻,引得四周围观的老少频频吸鼻子,喉头不停滚动。
真香啊!
再看蒸笼那边,白胖馒头也上了锅,几口大锅同时蒸腾,白雾缭绕,面香混着柴火气,扑鼻而来。
老村长一看火候差不多了,便转身走进屋子,打开墙角那台老式喇叭。
片刻后,沙哑却洪亮的声音响彻全村:
“林家屯的父老乡亲们注意啦!
“今天咱们村的林少爷回村探亲,特地带了整扇猪肉、粉条和白菜。”
“就在公社部这边炖大锅菜,请大家免费吃肉喝酒!”
“还有白面大馒头,现蒸的,马上就好!
“还没来的赶紧过来啊……地点就是老公社院子,别错过喽!”
林逸抬头望去。
夕阳斜照,大树底下两个灰漆喇叭静静立着,电线随风轻晃。
那一刻,熟悉的乡音与岁月的气息,年代感真是十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