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哥,你尽管放心,我一定把他们都喊来。”
贺伟强抹着眼泪,心头热浪翻涌,“要多少人,我就拉多少人,一个都不会少!”
他要不是撞上林逸,这辈子指不定在哪儿蹲着混日子,连个正经活计都没有。
几十年后,当满堂儿孙围坐。
他回忆这一天时,仍觉得像在梦里,虚幻得不敢相信。
贺伟强根本想不到,自己的人生彻底翻转。
后来他成了商界巨擘,连富豪榜上那些大佬见了他,都要起身相迎。
只因他身后,站着那个男人!
“嗯。”
林逸望着哭得鼻涕横流的贺伟强,淡淡道:“伟强,你待遇好点,每月薪资一百。”
“这头一个月,先给你五百。”
“三哥……!”
贺伟强一听,眼泪更止不住了。
虽然酒劲上头,脑子嗡嗡作响,他双手紧攥酒瓶,一字一句道:“三哥看得起我,我这条命,从今往后就卖给你了!”
“不管是上刀山,还是下火海,我贺伟强绝无二话!”
“砰!”
话音未落,他猛地将手中玻璃瓶砸向地面,发出一阵刺耳脆响,瓷片四溅。
“若违此誓,形同此瓶!”
贺伟强掷地有声,震得院墙微颤。
说完,他啪地瘫在桌上,鼾声立起,彻底醉死过去。
情绪大起大落,连醉都醉得筋疲力尽。
林逸低头看了他一眼,那张脸上还挂着泪痕。
他缓缓起身,脚步微晃,身形有些不稳。
抬头望去,那张靠在老槐树下的紫檀躺椅,离他有七八步远。
他摇晃着挪过去,也喝了不少,脚下像踩棉花。
像贺伟强这种人,天生是酒缸里泡大的。
他一屁股坐进躺椅,闭上眼,眼皮沉重得抬不起来。
刚想再睁,意识就沉了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寒意袭来,冻得他微微蜷身。
再睁眼,已是夜色如墨,灯火初燃。
院中昏黄的光晕洒在青石板上,林逸揉了揉发胀的太阳穴,脑袋像灌了铅。
“呼——”
耳畔,传来一声悠长吐息。
他侧头一看,江鸿承正坐在十步外的石凳上。
由于灯光昏暗,影子拖得老长,如从夜色里渗出来的鬼影。
“我靠,吓人不带这样的。”
林逸翻了个白眼,目光一扫,发现江鸿承脚边摆着个粗瓷茶壶,顿时喉头一干。
他爬起来伸手抓壶,直接凑到嘴边,咕咚、咕咚猛灌了几大口。
凉水入喉,脑子才勉强清了半分。
江鸿承慢悠悠转过身,目光如旧,却多了一丝难解的意味。
“江老头,这么晚还不睡?”
林逸扫了眼院子,徐阳和贺伟强还鼾声如雷,酒意未醒。
江鸿承凝视着他,缓缓开口道:“千金买骨!”
“啥?”
林逸一愣。
江鸿承咧嘴一笑,露出几颗黄牙,“你俩刚才的对话,我全听到了。”
“你这小子,手笔大得吓人!”
“一百块月俸,还另给二百安家费。”
“这价码搁在乡下,连老农听了都得跪着接钱。”
“你这不是雇人,是撒金子啊!”
“你偷听?”
“哼。”
江鸿承摇头,轻哼道,“你们在院里喝酒,酒香飘了三丈远。”
“我老头在地窖里都闻着了,还以为你特意留了好酒等我。”
“哪想到一出来,就撞见你们豪言壮语。”
林逸笑了声,没接话。
江鸿承继续道:“一百块,在城里人眼里是酒钱,在饿肚子的穷人眼里,是全家活命的根。”
“你给两百,那是给他们翻身的梯子。”
“这钱,比命重。”
说着,他眯起眼:“你撒出这些钱,不是为了招几个帮手。”
“你是要聚一群龙虎,成一盘大棋。”
他活了七十多年,看人从不靠眼睛,靠的是气息。
他隐约嗅出了林逸身上的气味,那不是寻常人能有的味儿。
但具体要布什么局,他看不透,也不愿深问。
“哈哈!”
林逸朗声大笑,“老狐狸,你这双眼睛,真没白长。”
“你不觉得,那些原本有抱负的人,窝在地里刨土,或在厂里拧螺丝,一辈子都被磨成灰吗?”
“他们不是废物,是被埋没了的宝。”
江鸿承沉默片刻,缓缓点头道,“确实可惜。”
“所以,我给机会。”
林逸抬眼,望向天边稀疏的星星,“他们若能抓住,这一生……就再也不用后悔。”
何止不悔?
他们会把这一天,当成祖训讲给孙子听。
你爷爷我,当年差点饿死在田埂上,是有个贵人赏了我一口饭,也赏了我一条命!
江鸿承深深看了他一眼,轻叹道:“你若生在乱世,绝不会是凡夫俗子。”
“比那些割据一方的枭雄,更胜三分!”
说完,他像一缕烟,无声无息,踱入后院幽暗之中。
林逸望着那背影,嘴角微扬,低声喃喃,“枭雄之姿?”
他顿了顿,笑意更深。
“呵……也许吧!”
林逸低语几句,仰头望向夜空。
繁星如钻,银河浩荡,仿佛天地间垂落的银练。
这景致,在往后二三十年的京城,怕是再难寻了。
他多凝望了片刻,缓缓吐出一口闷气。
重生一世,名动天下又如何?
真正登顶之后,俯瞰群峰如尘,才懂天地无垠,星河无界。
“吱呀——”
不知过了多久,院门又被推开。
林逸睁眼望去,只见周铁柱与何志文一前一后走了进来。
这几日,两人忙活饭馆装修,此刻已是深宵才回家。
“三哥!”
何志文一眼瞧见,林逸坐在檀木躺椅上。
几步凑近后,他鼻尖一动,闻到缕缕酒香。
“林爷,您……喝上了?”
周铁柱也走近,面露惊讶。
林逸指了指,桌上瘫着的徐阳与贺伟强,嗓音低缓道,“把他们俩抬进西屋,小心夜里别着凉了!”
“小芸回乡探亲,你们顺手把桌收拾了。”
“得令,林爷您安心歇着。”
周铁柱伸手想扶,被林逸轻轻避过。
“不用,我回房了。”
他站起身,酒意已散了七八分,径直往里走。
卧房里,他一头栽上床,闷头便睡。
……
翌日,晨光初现。
林逸醒来,头颅轻盈。
他揉了揉眼睛,取了洗漱用具,掬一捧凉水泼面。
冰意直透眉心,神智骤然清明。
舒坦!
整个人像被重新点醒。
“三哥!”
他刚漱完口,就见贺伟强局促地杵在门边,脸上写满愧色,手脚都不知道往哪放。
“伟强!”
林逸抬眼,“杵那干啥?先坐下吧!”
“等会儿我给你一笔钱,你去把想进京的兄弟都喊来。”
“真……真的?三哥!”
贺伟强一怔,随即脸上绽开憨厚笑纹,眼里亮得像星火。
他清晨醒转,想起昨夜林逸的话,一巴掌就拍在自己大腿上。
昨儿怎么就喝醉了?!
那话是酒后敷衍,还是当真了?
该不该召集兄弟们?
纠结一宿,天刚亮就蹲在前院等着,生怕自己错过,想主动开口确认。
没想到,林逸一开口,直接就给定了。
林逸见他喜形于色,只是淡淡一笑,拿着洗漱用具回屋。
将东西归置妥当后,从柜底抽出一叠钞票。
他慢悠悠踱出门,见贺伟强还傻愣在门口,便道:“走,跟上。”
贺伟强亦步亦趋,跟着来到院中老槐树下的石桌旁。
“啪。”
林逸落座,将那叠钱往桌上一放。
全是百元大钞,整整齐齐。
若是放在二十一世纪,这一万块寻常得紧。
可在此时,这堆红票子的视觉冲击,不亚于后世百万现金堆在眼前,晃得人发晕。
“嘶——”
贺伟强倒抽一口凉气,眼珠都快瞪出来了。
“伟强。”
林逸瞥了眼他那副呆相,嘴角微扬,“这一万块,先拿去联络兄弟。”
“愿意来的,每人给二百块安家费,路费一并包了。”
“三哥!这……这太多了!真不用这么多啊!”
贺伟强声音都发颤,双手无措地摆着,“叫上那帮弟兄,最多三千就顶天了!”
“这一万……普通人干三十年,也攒不出这数啊!”
“三哥出手,简直是……惊天动地。”
一万块?
全京城能拿得出这么多现钱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
豪气啊!
“嘿嘿。”
林逸耸了耸肩,笑得云淡风轻,“拿着,不够再来找我。”
“记住一句话,办事……就得敞亮。”
贺伟强一听,手猛地一抖,差点把钱扔了出去。
他当年在战场上,子弹擦耳而过,都没颤过一寸。
可面对林逸,这双沾过血的手,竟抖得像风中的纸。
被吓着了!
一万块还嫌少?
还要追加?
这种人,他活了半辈子头一回见,怕是活阎王都未必敢这样甩钱!
“别愣了,拿着!”
林逸翻了个白眼,无奈摇头,“这才多少钱?”
“将来跟在我身边,动辄上千万、上亿的流水,你怕不是要当场昏过去。”
他心头暗想:看来得好好掰扯掰扯,这些兄弟的钱财观了。
“是!三哥!”
“这钱花不完,我原封不动拿回来!”
贺伟强深吸一口气,双手颤抖着接过那叠烫手的钞票,心口怦怦直跳。
比他第一次亲手毙敌,还要剧烈百倍。
“三哥……!”
远处,传来徐阳的吆喝。
林逸转头,见他拎着几包热腾腾的吃食,快步奔来,“三哥!”
“我买了早点,油条、豆脑、糖饼,还有热粥!”
林逸满意颔首。
唐雪芸不在,他差点忘了早饭这茬。
打开纸包,热气蒸腾,香气扑鼻。
“伟强,先吃,吃饱了再去办事。”
他一边说,一边咬了一口油条。
刚嚼到一半,便瞧见唐雪芸提着布包,站在院门口。
“三哥早!”
她低着头,左手掩着右脸,轻声问好。
“你脸怎么了?”
林逸眉峰一拧。
她指缝间,赫然一道鲜红掌印,清晰刺目。
有人敢打他的人?
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