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战场遗迹,位于两大帝国战线的交界处,是一片被诅咒的土地。这里的地面是暗红色的,仿佛被无数鲜血浸透,踩上去有种粘稠的错觉。枯萎扭曲的黑色树木如同挣扎的鬼影,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怨气与死意,寻常生灵踏入此地,不消片刻便会被侵蚀心智,血肉枯萎。
然而,对于执掌轮回的霍雨浩而言,这里却仿佛是另一个意义上的“主场”。
他显化出淡淡的虚影,行走在这片死寂之地。无需刻意引导,周遭那浓郁到极致的死亡气息与徘徊不去的痛苦灵魂碎片,便如同受到吸引般,向他汇聚而来。灰色的轮回神力自然流转,如同一个温柔的漩涡,将这些充满负面能量的魂灵轻柔地包裹、安抚,涤荡着它们那被战争扭曲的怨念。
他没有立刻进行审判或超度,而是如同一个耐心的倾听者,放开神识,接纳着这些亡魂碎片中残留的记忆与情感。
刹那间,无数破碎的画面与嘶吼涌入他的感知:
熊熊燃烧的家园……亲人被长矛刺穿时绝望的眼神……在神术光芒中化为焦炭的战友……被狂热祭司宣判为“异端”活活烧死的无辜者……冲锋时对战神狂热的祈祷……坚守阵地时对烈阳坚定不移的信仰……以及,在生命最后时刻,面对那超越理解的神迹对撞,所产生的巨大恐惧、茫然与……质疑!
“为什么……神要让我们如此互相残杀……”
“烈阳不是带来光明和温暖吗?为何降下的是毁灭……”
“战神荣耀何在?为何只带来死亡……”
“我们……到底在为什么而战……”
这些临死前的呐喊与疑问,如同最尖锐的针,刺痛着霍雨浩的心神。他看到了信仰被扭曲后的可怕模样,看到了神只为了私欲,将凡间生灵视为草芥与工具的冷酷。
在这些杂乱的信息流中,霍雨浩凭借轮回之眼的洞察力,精准地捕捉着那些异常“神迹”发生时,所留下的、不属于烈阳与战神的特殊痕迹。
他锁定了几处近期发生过激烈神迹对抗的地点,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深入剖析着那里残留的神力结构。
在烈阳圣光那看似纯粹的光芒深处,他再次发现了那缕暗红色的、如同毒蛇般缠绕的异种神力。它并非直接提供能量,而是像一种“催化剂”或“放大器”,极大地刺激了烈阳神力中本就存在的“排他”与“净化”属性,使其变得更具攻击性和侵略性,甚至隐隐扭曲了信徒的祈祷,将“驱逐黑暗”的教义,偏执地引向了“消灭一切非我信徒”。
而在战神那狂暴的血色神力中,同样存在着类似的暗红色丝线。它放大了战神神力中对“战斗”、“杀戮”、“毁灭”的渴望,压制了其中可能存在的“勇气”、“荣耀”、“守护”等相对正面的侧面,使得战神信仰变得更加嗜血和疯狂,信徒在祈祷中奉献的不再是战意,更多的是纯粹的杀意与毁灭欲。
“找到了……”霍雨浩眼中寒光一闪。的神力,其本质就是煽动、扩大、扭曲对立与冲突!它像是一种精神层面的病毒,感染了烈阳与战神的神力,并通过他们,进一步感染了他们的信徒,使得这场信仰战争以远超正常的速度和烈度升级、失控!
“纷争之神……”霍雨浩几乎可以肯定这神力的来源。七大原罪神中,执掌“纷争”权柄的那一位,最擅长此道。祂不需要直接参战,只需要在关键节点轻轻推一把,就能让矛盾激化,让战火燎原,从而从中汲取因“纷争”而产生的庞大信仰与负面能量。
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这个看似普通的低魔位面,会频繁出现超越极限的神迹。是纷争之神在背后,以某种隐秘的方式,为烈阳神和战神“开了后门”,提供了额外的支持,或者说……诱惑。让这两位神只尝到了信仰快速增长的甜头,从而更深地陷入这场由祂主导的“游戏”之中。
“好一招驱狼吞虎,坐收渔利!”霍雨浩心中冷笑。纷争之神是幕后黑手之一,几乎可以肯定。那贪婪之神玛门呢?他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提供信息?创造机会?还是说,他也想从这混乱的信仰泥潭中,分一杯羹?
霍雨浩回想起神界委员会那强制性的任务。这任务本身,就像是将他这条“鲶鱼”强行扔进了这个已经被纷争之神搅浑的池塘。无论他如何处理,都必然要直面纷争之神布下的局。
如果他偏向烈阳帝国,打压战神,则会助长烈阳神那被扭曲的“排他”信仰,同时会得罪战神及其背后的可能支持者(或许还有纷争之神),甚至可能让纷争之神有机会指责他处事不公,干预信仰自由。
如果他偏向战神帝国,结果亦然。
如果他强行压制双方,要求停战,则同时得罪烈阳神与战神,更会直接触怒幕后煽风点火的纷争之神,恐怕会引来其直接的干预。
这是一个看似无解的三难困境。
但霍雨浩的眼神,却愈发锐利起来。他执掌的,是轮回!是超越单纯善恶对错,直指因果本源的力量!他要破的,不是哪一方的信仰,而是这背后被人为扭曲、放大的“纷争”之因!
“既然你们喜欢在幕后搅动风云,那我便直接将你们揪到台前!”霍雨浩心中已然有了决断。他不再满足于仅仅处理凡间的战争,他要直接对话,不,是质问那隐藏在幕后的神只!
他需要一个契机,一个能让他的意志跨越位面壁垒,直接传递到神界,传递到纷争之神面前的契机。
霍雨浩将目光投向了古战场遗迹的最深处,那里是怨气与死亡能量的凝聚点,也是位面壁垒因长期神力冲击和负面能量侵蚀而最为薄弱的地方。同时,那里也残留着最近一次神迹对撞时,最为强烈的神力印记。
“就在这里吧。”霍雨浩一步踏出,来到那片空间疤痕的下方。他能感受到此处紊乱的法则与脆弱的空间结构。
他盘膝虚坐于空中,双手在胸前结出一个玄奥的法印。并非攻击,也非防御,而是沟通与引动。
轮回神格在他的识海中大方光明,灰色的神力不再局限于安抚亡魂,而是开始以一种奇特的频率震动,与他脚下这片饱经创伤的土地,与天空中那道尚未愈合的空间疤痕,与那些残留的、属于烈阳、战神以及……纷争的神力印记,产生共鸣!
他要以自身轮回神力为引,以这片被神战摧残得千疮百孔的土地为祭坛,以那无数枉死生灵的怨念与质问为薪柴,点燃一道直指神界,直指“纷争”轮回质问之焰!
“以轮回之名,溯因果之源。”
“此地万千亡魂之怨,此地位面创伤之痛,皆因神只私欲,滥施神威,扭曲信仰,挑动纷争!”
“执掌‘纷争’权柄者,可敢现身一见?!”
“予此界生灵,一个交代!”
霍雨浩的神念,伴随着磅礴的轮回神力,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巨石,又如同穿越迷雾的灯塔,以一种不容忽视的方式,沿着那残留的纷争神力印记,逆流而上,悍然撞向了神界的方向!
他不仅要解决凡间的战争,更要撕开那幕后黑手伪善的面具!
他要让神界的某些存在知道,轮回之主,绝非可以随意摆弄的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