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间转换带来的轻微晕眩感瞬间消失,霍雨浩的神识已然穿透位面壁垒,降临在一片充斥着浓郁血腥、硝烟与绝望气息的天地之间。
他并未直接显化神只真身,而是将自身的存在感降至最低,如同一缕无形的幽魂,悬浮在数千米的高空,以轮回之眼俯瞰着这片名为“烽火”的位面。
入目所见,满目疮痍。
广袤的大地之上,焦黑的土地取代了原有的植被,狰狞的裂谷如同大地的伤疤纵横交错。废弃的城池残骸随处可见,断壁残垣间,偶尔有瘦骨嶙峋、眼神麻木的难民如同蝼蚁般艰难翻找着可能果腹之物。天空是永恒的灰黄色,被战火与烟尘笼罩,连阳光都显得黯淡无力。
而在视线的远方,两条蔓延数千里的巨大战线,如同两条嗜血的巨蟒,死死缠绕着这片大陆的核心区域。一方旌旗以金色太阳为标志,战士盔甲鲜明,冲锋时口中高呼着“烈阳永恒,光耀吾身!”,神力加持的光芒虽然稀薄,却带着一股灼热的、不容置疑的正统意味。另一方则高举着暗红色、形如滴血战斧的旗帜,士兵更加悍勇,甚至带着几分癫狂,呼喊着“血战至死,荣耀归於战神!”,冲锋时血气缭绕,煞气冲天。
不仅仅是凡间军队的厮杀。在战线的关键节点,霍雨浩能看到微弱的神力光辉在闪烁。拥有烈阳神徽的祭司们,引导着稀薄的圣光,形成护盾或治疗伤兵;而战神方的狂战士们,则在某种嗜血神术的刺激下,双眼赤红,力量暴增,不畏伤痛。
信仰之力,在这片土地上被疯狂地抽取、消耗,用于彼此杀戮。无尽的死亡、痛苦、仇恨、绝望……种种负面情绪如同实质的阴云,笼罩着整个位面,甚至开始侵蚀位面的本源法则,导致部分地区出现了轻微的空间不稳现象。
“果然是一片信仰的修罗场。”天梦冰蚕的声音在霍雨浩识海中响起,带着凝重,“这两个神只的信徒,都快把脑子打出来了。”
“烈阳神……还有,这是……战争之神,或者更偏向血腥与战斗的‘战神’?”冰帝清冷地分析着,“看这神力属性,都不是什么善茬。烈阳神偏向秩序与净化,但带着强烈的排他性;那个战神,更是纯粹为了战争而战争,在收割战斗与死亡产生的信仰。”
霍雨浩沉默着,神识如同无形的网络铺开,捕捉着战场上逸散的灵魂碎片与信仰波动,同时快速浏览着这个位面近百年来的历史长河(以轮回之眼追溯时光痕迹)。
碎片化的信息在他脑海中迅速拼凑出这场信仰战争的始末:
这个位面原本存在着多种信仰,烈阳神与战神(暂定名)是其中较为强大的两个。大约在五十年前,一位自称得到“神启”的烈阳神大主教,宣称烈阳乃唯一真神,其他皆为伪神,掀起了声势浩大的“信仰净化”运动。战神信仰自然不甘示弱,双方摩擦不断。
真正的转折点发生在三十年前。一位战神方面的大祭司,在一次关键的战役中,意外“沟通”了战神,获得了远超以往的神术加持,一举扭转战局。自此,双方的神迹显现频率和强度都开始异常提升,战争规模迅速扩大,从最初的宗教冲突,演变成了两大帝国(分别以烈阳信仰和战神信仰为国教)之间的全面灭国战争。
烈阳帝国宣称要建立“地上神国”,驱逐一切黑暗与伪信;战神帝国则高呼“战争即是荣耀,鲜血献给战神”,要将战火燃遍世界。
“神迹的异常增强……”霍雨浩捕捉到了关键点。以这个位面的信仰浓度和信徒质量,正常情况下,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频繁和强大的神迹显现。这背后,定然有神界的存在,在违规“加注”!
他的轮回之眼穿透那层层信仰之力的遮蔽,追溯那神迹的源头。在烈阳神力的光芒深处,他隐约看到了一丝极其隐晦的、带着挑动对立、制造纷争意味的暗红色神力丝线!而在战神那狂暴的血色神力中,同样缠绕着类似的、令人不安的气息!
“果然有鬼。”霍雨浩眼神一冷。这暗红色的神力,与他接取任务时在卷轴上感知到的残留气息同源!是纷争之神?还是贪婪之神伪装?或者……他们联手了?
就在这时,他的神识感知到,在下方的战场上,发生了一件足以扭转局部战局的“神迹”。
烈阳帝国一方,一位身披金袍的主教,在数百名虔诚信徒的祈祷声中,高举权杖,吟唱着古老的祷文。天空中的云层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开,一道粗大的、纯粹由圣光凝聚而成的光柱,带着净化一切的威严,轰然落下,目标直指战神帝国一支精锐军团的核心!
这是超越了这个位面正常力量上限的神罚!一旦落下,那支军团连同其所在的阵地,都将化为飞灰!
战神帝国的士兵们脸上露出了绝望与疯狂交织的神色,一些狂战士甚至开始燃烧生命,准备进行最后的冲锋。
然而,就在那圣光柱即将落下的瞬间——
异变陡生!
战神帝国阵营后方,一座简陋却散发着冲天血气的祭坛上,一名身形魁梧、脸上涂满血色战纹的兽人萨满,猛地将一柄沾染了无数干涸血液的战斧插入祭坛中心!他发出野兽般的咆哮,周身血气如同狼烟般升腾,与整个军团散发出的战意、杀气、以及阵亡者的残魂强行融合!
“以血为引,以战为祭!恭请吾主……降下神威!”
嗡!
祭坛上空,空间剧烈扭曲,一股暴虐、疯狂、充满了毁灭欲望的恐怖意志跨越虚空,轰然降临!虽然只是一缕微不足道的意念,但其本质的位阶极高!紧接着,一道完全由暗红色血液与黑色煞气凝聚而成的巨大战斧虚影,凭空浮现,带着撕裂苍穹的尖啸,逆天而上,狠狠地劈向了那道圣光柱!
轰隆隆——!!!
两股远超位面承受极限的神力,在半空中轰然对撞!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巨响震彻天地!恐怖的能量风暴瞬间席卷开来,将下方交战的上万名士兵如同稻草般掀飞、撕裂!大地被撕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鸿沟,冲击波将方圆十里的所有建筑、树林尽数夷为平地!
光芒散尽,圣光柱与血色战斧虚影同时湮灭。但碰撞的中心,空间留下了一道久久无法愈合的、如同疤痕般的扭曲痕迹,丝丝缕缕混乱的神力与空间乱流从中溢出,进一步加剧了位面的不稳定。
而那两位引导神迹的主教和萨满,则在神迹对撞的反噬下,当场化为齑粉,魂飞魄散。
战场上,出现了短暂的死寂。幸存的士兵们呆呆地看着那片化为绝地的碰撞中心,看着那空间疤痕,眼中充满了恐惧与茫然。他们为之奋战、为之牺牲的“神”,刚才差一点就彻底毁灭了他们。
高空中,霍雨浩将这一切尽收眼底,脸色冰冷如霜。
“为了信仰之争,不惜降下超越位面极限的神迹,造成如此杀孽,甚至损伤位面根基……”他喃喃自语,眼中灰色的轮回之光剧烈流转,映照出下方那无数新生的、充满痛苦与迷茫的亡魂,“这,就是你们想要的‘信仰’?”
他原本以为只是一场需要调解的凡间战争,现在看来,这根本就是神界某些存在,为了收割特定信仰(战争、纷争、死亡等),而刻意纵容甚至挑动的一场养蛊式的献祭!
烈阳神与战神,或许本身也陷入了这个局中,成为了被利用的棋子,或者……他们本就是参与者?
霍雨浩的目光,再次投向那两道隐晦的暗红色神力丝线消失的方向,眼神锐利如刀。
“纷争之神……或者还有贪婪……你们想借这把‘烽火’来烧我?”
“那我便先断了你们的柴,灭了你们的火!”
“这场信仰战争,该结束了。”
他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无形的流光,并非投向任何一方阵营,而是朝着这片大陆上,怨气与死气最为浓重,无数亡魂徘徊不去的……古战场遗迹而去。
他要先去见一见,这场战争真正的主角——那些被神只遗忘,在轮回中痛苦挣扎的……亡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