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丞礼低着头:
“您要怎么惩罚儿子,儿子都认。
只是儿子与小六的婚事,还请父亲、母亲、桑伯父、桑伯母三思。”
不知为何,他说不出其他任何挽留的话。
起初他同意与桑娆定亲只是为了借助桑家的力量助自己与陆丞允争。
但是现在他不愿意退亲,却不是为了这个。
是为了什么?
他不知道。
“不必了,此番前来就是为了退亲的,定亲礼、婚书我们都已经带来了。
此事我与夫人,包括小六都经过了慎重的考虑。”
桑父拍了拍手,桑管家便进入厅内,呈上陆家的婚书。
桑父:“桑陆家只需把小六的婚书归还,这门亲事便算是作罢。”
陆家主和夫人并不愿意退亲,虽然桑娆名声不好,但是桑家有实力,是不错的联姻对象。
陆丞礼看自己父亲母亲在尤豫,心生一丝慌乱。
“父亲母亲、桑伯父、桑伯母,我与小六多年情谊,青梅竹马,偶有矛盾也情有可原。
白小姐的事是我没处理好,但我从未想过与小六解除婚约。
我想我们之间一定有误会。
还望桑伯父、桑伯母再给我一次机会。”
陆丞礼身子笔直,即便如此,神情依旧淡定如初。
只是内心有多慌乱,只有他自己才知晓。
桑父桑母态度很坚决,此时开口的是桑娆。
桑娆不紧不慢的走到陆丞礼面前,抬头看着他的双眸,这一眼她多想让时空穿梭到十年前,那一次他与她的相见时。
只可惜,她不再是七岁了,她现在是十七岁的桑娆。
桑娆:“陆二哥,还记得十年前你曾对我说过什么吗?”
陆丞礼没说话,眼底尽是茫然。
再一次,很明显,他不记得。
桑娆轻笑一声,开口道:
“也好,你我的亲事就算了吧。
我不想伪装了,想做回自己。”
荷包虽然还在,但里面的东西已经不在了。
从陆家出来后,桑娆感觉从未如此轻松过,拉着桑嫤行走时的步伐都轻快许多。
反观桑嫤,却一直很安静。
桑娆:“怎么了?不开心?”
桑嫤摇摇头:
“姐姐成功退亲,我自是开心的,替姐姐开心。
只是姐姐可以告诉我十年前……”
“桑六!”
桑嫤还没说完,陆丞礼就追了出来。
神情有些憔瘁,眉眼忧愁。
这副状态令桑嫤很不解。
他不应该欢呼雀跃吗?
陆丞礼:“小六,能聊聊吗?”
桑娆看了一眼桑父桑母的方向,他们正站在马车旁等她和桑嫤。
桑娆:“小七,你先去找父亲母亲。”
桑嫤瞥了一眼陆丞礼:
“恩,姐姐快来。”
只剩下两人时,桑娆语气冷淡了许多:
“陆二哥,我赶着回家,你有事就说吧。”
依旧是喊的“陆二哥”,可是与往常却完全不同了。
陆丞礼:“你总是在提过去,是不是我忘了什么事?
或许你给我个提示,我没准能想起来。”
陆丞礼反复回想,发现桑嫤的变化有两个关键点。
一个是桑嫤来京。
桑嫤久在南城,心性单纯,这几次他给桑嫤的印象都不算好,桑嫤对他有意见也是正常。
桑娆又十分宠爱她,所以连带着对他有所疏离,陆丞礼也理解。
另一个便是生辰宴上的那次冲突。
而这一次的生辰宴也是这么多年以来,陆丞礼唯一一次没有收到桑娆送的礼物的生辰宴。
被打碎的酒坛、弄脏的荷包这些对桑娆来说好象很重要。
他知道那坛酒是桑娆亲手酿的,打碎了不是他有意,但桑娆完全可以再酿一坛。
至于那个荷包,陆丞礼完全没有印象,桑娆一直问他十年前的事,可十年前到底什么事与那个荷包有关?
他问过桑娆,桑娆除了一副受伤的表情什么也不说,这也是他和桑娆沟通起来很硬伤的一个点。
白若晴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就会直接说,而桑娆总是憋在心里,想要他去猜。
这样的沟通他真的很累。
但这一次,他试着妥协,他想问问她自己到底忘了什么事,也好让他“死”个明白。
桑娆:“陆二哥当真一点都想不起来?”
看陆丞礼表情有些迷茫,桑娆从腰间取下那个荷包。
荷包已经很老旧了,但是依旧飘着淡淡清香,能看的出主人一直在小心的使用和保护着。
桑娆:“这个荷包,里面原本装着一张纸。
纸上画着一棵柏树、一株兰花。
送我荷包时那人说:
‘只有弱者才会哭泣,想要变强,不一定需要真的变强。
有时候善于伪装也是一种变强的手段。
你只需要让别人怕你、不敢靠近你,那个时候,无论你是不是真的强,你就是强者。’
一字不落,十年了,我一个字都没忘记。
可就是因为记得太清楚了,我忘记了自己是桑娆,也忘记了如何做自己。
二哥,不管你记不记得,我都不需要再伪装了。
我有充分理解我的家人,我不需要伪装成强者才能保护自己,我有家人保护,我也想试着保护家人。
做到真正的变强,保护他们。
小七已经答应会放白若晴出来,二哥不用担心。
我走了,以后……
算了,祝陆二哥得偿所愿吧。”
桑娆说完,对陆丞礼颔首示意后,把荷包放回陆丞礼的手中,提着裙摆,跑向了等待她的家人。
欢快、喜悦。
陆丞礼看向她小跑的背影,脑海里与一名小女孩重合了……
(十年前)
“二公子,虽然方清先生选择了三公子,但并不代表家主一定会选择他来做家主继承人。
您还有机会,别灰心。”
十一岁的陆丞礼虽然年纪小,但是眉眼之间气质沉稳,拧紧的眉头表达着他的怒意,袖中拳头也早已紧握。
微风吹过马车帘子,陆丞礼一眼就看到了那个蹲在护城河中段边哭泣的女孩。
他认得她。
陆丞礼:“你说的对,我还有别的机会。
那个女孩是不是桑家主的女儿?”
下人通过窗户看去:
“好象是的,奴才记着是桑家六小姐。”
陆丞礼:“停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