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典大学的礼堂里挤满了人。
康斯坦丁站在讲台前,手里捏着调查原始记录,纸页上还留着泥土的痕迹,以及几滴早已干涸的血渍。
“他们是为了调查才送命的。”康斯坦丁的声音刚响起,就被前排学生压抑的哭声打断。
他停顿片刻,声音陡然提高:“尼科斯在笔记本上一笔一划记着佃农的收成帐,从春耕的种子数量到秋收的麦穗重量,每一笔都清清楚楚,就因为这帐本上写着‘佃农辛苦一年,到手不足两成’,斯塔夫罗斯家的私兵就用马靴踩碎了他握笔的手指!”
“索菲亚的调查记录里,详细记录了佃农的赋税情况,附带着税吏和地主勾结的证据,就因为这些证据能证明‘贵族私征赋税远超朝廷规定’,他们就把记录塞进泥里,再用刀砍向她的头!”康斯坦丁将调查记录举过头顶,纸张因他的动作微微颤动,“这些都是他们用生命换来的调查结果,是能揭开土地剥削真相的铁证!”
“有人说‘学生不该掺和土地调查’。”康斯坦丁的目光扫过人群,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可斯塔夫罗斯家靠着隐瞒土地面积、虚报佃农数量,每年少缴的赋税能堆满半个粮仓,怎么没人说他们不该这么做?那些贵族靠着虚假的土地调查数据,掠夺佃农的劳动成果,怎么没人说他们不该这么做?”
康斯坦丁抬手按住讲台边缘,指节因用力而发白:“从今天起,所有阻挠调查、残害调查人员的凶手,不论身份高低,一律严惩不贷!”
演讲结束后,主教为尼科斯和索菲亚举行弥撒,随后安葬在雅典烈士陵园。这是在革命胜利后,为了安葬牺牲的士兵们所创建的。
回到市政厅办公室时,康斯坦丁刚推开办公室门,就看见拉里斯爵士站在窗边,靴子在地板上蹭出细微的声响。
听见开门声,拉里斯立刻转过身,快步向康斯坦丁走去。“康斯坦丁阁下。”拉里斯迎上来,指尖还捏着刚收到的纸条,“我刚从雅典大学门口经过,学生们的呼喊声能传到三条街外。那两个年轻人是真正的勇士,而斯塔夫罗斯之流,简直是贵族群体的耻辱。”
他顿了顿,把一张名单递过去,“我已经连络了十七家商业贵族,他们都愿意在土地改革法案上签字,表示支持革命,名下的土地愿意无偿贡献给政府。”
康斯坦丁接过名单,指尖在“米诺斯家族”“科斯塔斯家族”这些名字上扫过:“做得很好。在这个时候能坚定站在改革这边,足以证明你们的远见。”
他把名单放在桌上,抬眼看向拉里斯,“那些不愿配合的,最近有什么动静?”
拉里斯的脸色沉了沉:“斯塔夫罗斯已经联系了埃维亚岛的卡瓦拉、拉科尼亚的乔治,还有五个伯罗奔尼撒的土地贵族。我派去的人说,他们昨晚在马尼地区的城堡开会,私兵已经开始往山谷里集结,还在清点武器。看架势,是想趁我们推行土改时叛乱。”
“一群自寻死路的蠢货。”康斯坦丁走到地图前,用红笔在马尼地区画了个圈,“这已经不是一般的叛乱了,必须要出重拳。”
“巴巴拉,让革命军第一、二团今晚做好准备,我将亲自带队去伯罗奔尼撒平叛。”
在革命成功后,原革命军1200人扩充到12000人,共12个步兵团,其中第一、二团完全采用英式装备,且训练程度较高,是精锐部队;第三到六团是正在训练的常备军;剩下的则是组建完框架,还没有足够的士兵填充进去。
“好的,我这就去通知阿列克谢先生。”巴巴拉收到命令后迅速离开了办公室。
拉里斯愣了愣:“阁下要亲自去?其实派将领……”
“必须去。”康斯坦丁的笔尖在地图上顿了顿,“尼科斯和索菲亚的血不能白流。革命不是请客吃饭,而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我要让所有佃农看到,政府敢为他们撑腰;也要让叛乱者知道,触碰底线的代价是什么。”
此时在帕特雷的斯塔夫罗斯庄园里,烛火正把七个男人的影子投在石墙上。
斯塔夫罗斯攥着酒杯的手在抖,酒液洒在桌布上:“康斯坦丁敢动我们的地,就是动希腊的根基!当年我父亲和土耳其人打独立战争的时候,这小兔崽子还没出生呢!”
卡瓦拉把怀表重重拍在桌上:“别扯当年的事了。拉里斯那家伙已经带着人投靠政府,要是输了,那个臭暴发户绝对会落井下石。别说是独立战争的英雄,就是君士坦丁十一世的后人都没好果子吃。革命军估摸着已经开始动员了,再不动手就晚了。”
乔治从靴筒里抽出张地图,往桌上一铺:“帕特雷多山,我们把私兵分散布置在各个隘口。革命军要来,就得一个个隘口攻,兵力肯定损耗不少。只要我们守住,跟他们耗着,耗到他们粮草不济,自然就会退军。而且咱们总共有六千多人,我派人打听过,革命军真正有战斗力的不过2000人,我们人数上完全占优,未必不能取胜。”
斯塔夫罗斯的儿子柯林突然站起来:“我去打头阵!上次打死两个学生,康斯坦丁也没能奈我何,这次我把他的脑袋砍下来当碗使!”
“闭嘴!这轮不到你插嘴!”斯塔夫罗斯狠狠瞪了他一眼,又转向其他人,“今晚就让人兵去各个隘口搭建防御工事。革命军要来就让他们来,我们就在这等着,看他们能撑多久。只要能守住帕特雷,拖到他们的粮草耗尽,土改就推行不下去,我们就还有胜算。甚至如果他们伤亡过大,我们也许还能反攻雅典,送他去见爱奥尼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