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怕是要靠她们姐妹养家糊口,就象如今的李厨娘一般
这一来二去,亲事便拖到了现在。
姐姐甘雨性子更通透些,已然看开,想着等过了契约到期之日,再慢慢物色人家,哪怕到时年纪稍大,也绝不肯委屈自己。
妹妹甘露却性子憨直些,心思单纯,早些年便与一个儿时一同玩闹的同村小子私下定了终身。
这两年,她心疼那小子家里日子穷苦,时常偷偷贴补他银钱,只想着日后两人便是一家人,不必这般斤斤计较。
可谁曾想,今年过年回去一趟,那个当初信誓旦旦说满十六就上门提亲娶她的人,竟早已在年前瞒着她,偷偷娶了媳妇。
甘露去找那人讨要说法,没成想对方竟翻脸不认人,一口咬定压根没这回事。
这事本就是两人私下里的纠葛,素来藏得严实,唯有甘雨知晓一二,如今这般光景,自然是讨不回公道的。
甘露回到住处大哭了一场,此刻眼圈依旧红肿着,尚未消散。
甘雨一边柔声安慰着李翠翠,一边轻轻给她顺着气,心里满是悔意。
方才主家询问,她只想着不能隐瞒,却忘了李妈妈年纪大了,最是热心肠,听闻这种糟心事定然要动气,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才好。
李翠翠是真的气极了,她这辈子最见不得这种欺辱人的事。
甘露这丫头虽说不如二丫那般活泼外向,性子却有几分相似。
这丫头平日里那是实打实的实心眼,做事踏实靠谱,模样虽不算出挑,却透着一股乖巧的劲,瞧着也是好模样。
“那黑心肝的混帐东西在哪儿?我非得去替你讨个说法,好好收拾他不可!”李翠翠拍着桌子气道。
甘雨一听这话,顿时吓得不敢再往下说,生怕真闹出什么事端来。
饭桌上,李翠翠把这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宋大山和宋溪。
这会甘露不在,她干完活便躲回房里,独自抹眼泪去了。
甘雨站在一旁,心里惴惴不安,时不时偷眼打量着父子俩的脸色,生怕他们怪罪自己多嘴。
宋大山听完,当即义愤填膺,连连替甘露抱不平。
可甘雨不肯说那恶人的下落,老两口纵是有心帮忙,也无从下手。
其实他们也没想真要怎样,无非是气不过有人这般哄骗一个单纯的女娃娃,不仅骗了银钱,更关乎女子名节,这在当下可是天大的事,连讨钱都得顾忌着分寸。
思来想去,老两口也只能盘算着,这几日给甘露少派些活计,让她好好歇歇,平日里多给她添些可口的饭菜,好生宽慰一番。
谁知不过两日功夫,甘露的心情竟壑然开朗起来。
她脸颊带着几分羞赦的红晕,一脸感激地朝着李翠翠和宋大山道谢。
两人面面相觑,皆是一脸茫然,摸不着头脑。
李翠翠见状,连忙问道:“丫头,这是遇上什么好事了?瞧你这般开心。”
甘露笑着回道:“李妈妈,宋老爹,多谢你们惦记。周管事看在你们的面子上,已经帮我把钱给要回来了!”
李翠翠顿时喜笑颜开,拉着她的手叮嘱道:“这可真是大好事!丫头,下回可万万不能再这般轻易吃亏了。”
宋大山也在一旁点头附和,老脸笑意盎然。
“是啊,周管事当真是个好人,给咱出头。”
甘露又郑重地向老两口道谢,宋大山和李翠翠连忙摆手推辞。
这事说到底他们没帮上什么实质忙,还是周管事心善明事理,才真真切切帮了她。
李翠翠瞧着这姑娘实在憨直,便絮絮叨叨叮嘱了许多话,苦口婆心地劝她下回可万万不能再轻易轻信男子的甜言蜜语,免得再吃这样的亏。
甘露一一听进了心里。
她打心底里感激老两口的惦记和周管事的援手,此刻自然是李翠翠说什么,她都连连应声附和。
其实她与那同村小子虽是私下定了终身,可这些年一直忙着在主家当差。
无论是从前还是如今在宋家,月月也就能回去两三日。
回去后还要顾忌着男女避嫌,每次见面都匆匆忙忙,与那人说不上几句话。
如今回想起来,那人每次见面,翻来复去都是诉说家里的难处,拐着弯求她接济,自始至终,竟没有一句是真心关心她过得好不好、累不累的。
这般想来,两人之间其实也谈不上有多深的情分。
如今银钱能原封不动地要回来,已是天大的幸事。
更难得的是,她与那人的纠葛没被外人知晓,不至于坏了名节、惹人非议。
周管事也是心思周全,只以“那人欠旁人银钱”为由去讨要,从头到尾没提甘露半个字,替她保全了体面。
经此一事,甘露在宋家干活越发勤勉卖力。
平日里见到宋大山和李翠翠,脸上总是挂着格外真切欢喜的笑容,性子也比从前开朗了些。
从前受周遭观念影响,甘露总觉得女子终究要早早嫁人安稳度日,即便有姐姐在身旁开导,也未能完全释怀,这才轻易信了那人的话,吃了这般大亏。
如今经此一事,她反倒彻底看开了许多。
左右有姐姐相依相伴,日后的婚事、生计,不妨暂且搁置,到时再做打算也不迟。
宋溪在事发当日饭桌上听闻他娘李翠翠叙说,才知晓了甘露之事。
面上替她松气,顺着爹娘的话为甘露真心实意的高兴,但此事让他更关注的另有其他。
想到此,他心底骤然生出几分凉意。
短短一日且无人提及,周松年竟能精准知晓甘露之事并迅速解决,细思之下令人毛骨悚然。
宋溪知道此时的周松年做出此番定然是好心,且对方明显是精明人。
定然会料到做出此事,宋家人会有揣测。只是不知他是仍知还这般行事,笃定宋家会记情还是觉得宋家人不会思虑这些。
毕竟这几个月,宋家几人的家底都叫他了解了个详细。
宋溪虽然早就清楚如今院里的这些人都是周松年所安排,自然会听从于他。
但知道归知道,没人愿意活在无形监控下。一旦来日言行不慎,还不知会发生什么。
此时的周松年可以信任,宋溪还是多了心眼,也想到了更远处。
日后他的身边终究得是知根知底之人,否则难辨对方真正为谁效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