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人号房不算大,炭火灼烧腾出的热气在房里弥漫,驱散屋内的寒冷。
窗只馀了一条缝隙,能听见外头的风声擦过。
宋榆睡在床下打地铺,最底下垫了一层厚实的干草与秸秆,上面加垫一层稻草席
而后是一床有些破败的旧棉被,这是宋溪怕他冷特意买的。
身上盖的是新的厚实棉被,比宋榆在家中盖的暖和。
有足够的垫料,加之屋内炭火够用,宋榆睡在地上也不觉得难熬。
若是没有这些,这天气会将人冻伤。
寒冷的天气让人会不自觉产生困倦,宋溪坐在炭火旁,烘烤着身子。
宋榆是个很安静的人,宋溪不言语,他使不会开口说。
两人就这样静静的共处一室。
宋溪想了许多,前几月,每逢休沐日他都会去外面找门路找人,想要将写的家书送出去。
一直没有成功,平阳县太过偏僻,未有西安去往平阳县的商队,途径亦是没有。
而平阳县商队也并非每月都会固定来往西安,从前两次为特殊情况。
他们向来是与汉中府通商,西安于他们而言不是最好的选择。
宋溪想要回去需要等到府学发年假,但他打听过了,年休只有一月馀。
从西安去到家中再回返,只有短短几日能够在家中。
且他赶不上除夕,新年。
还有便是宋溪不知如何回去,走镖局人身镖太贵。等不知何时来的商队,不切实际。
想着,宋溪慢慢陷入了棉被里。
隔日如常,府学的日子重复过着。
每日往返在学堂,食堂,山长署,号舍。四点一线的生活,只有临到休沐才有些许变化。
如此的日子,过的极快。
一眨眼,便到了府学放节假,元旦日。
元旦放假五日,宋溪与几位同窗在前商量过后,都选择了留下。
府学与他们选择相同的读书人还有许多,有着各自的原因。
陕南山路多,交通不便。
有来自周边州县,但凑不齐往返路费的。这些人留居学舍,还能省却回去之后的食宿开销。
还有想利用元旦学舍清静的时机,专攻八股文、试帖诗,或是向留校的教谕、训导请教,试图在来年考试中脱颖而出。
自然还有一些孤儿,亲眷皆失,不知去往何处。
正月初一,至初五元旦假结束。而后便是月底的休沐日,再过就是年假。
初一这日,府学依然安静如常,只能听到雪落的声音。
白雪复盖屋檐,青石台阶。
踩过青石路带去落雪,路上残留着脚印。
有杂役来来回回的走动,带着扫帚清扫地上的积雪。
这日的府学不同往日不允许进出,只需登记过后便可出门。
宋溪裹着厚厚的袄子,等雪小了一些,与同窗几人相约出了府学。
西安府学位于南门永宁门内东侧的府学巷,走出府学,能见到巷子里有几家在售卖文房四宝、字画的店铺开门营业。
从府学出来的读书人多在此选购,再往外走,热闹了许多。
街边的茶馆在年头依然开业,里头迎着不少客人。
这些人因着天南地北的关系聚在一起,围坐着喝茶,谈论着元旦到来。
走着走着,迎面能看见许多穿着新衣裳的孩子们在奔跑嬉闹,手里拿着鞭炮的小孩成了孩子王。
偶尔撞见相熟的长辈,他们会笑嘻嘻围聚在前,笑容可鞠的说着吉利话。
一些关系更近的孩子能得一些压祟钱,得了钱的孩子兴奋的大喊,带着那些没有得钱的孩子说着要去买糖一块吃。
走到居民区,或是其馀的铺子,门口有不少都在燃放鞭炮,迎接元旦。
买完糖回来的孩子们,又聚集过来,嘴里喊着什么。
童声笑成一团,嬉嬉闹闹的到处转悠。
宋溪等人瞧着这一幕觉的有些笑意,有人想到家中的兄弟姐妹,忍不住道:“我胞弟也是如此年纪,他惯是个调皮的,没少惹我家中长辈的说教。”
嘴上说着这样的话,脸上却透着思念。
外乡非家乡,每逢佳节倍思亲。若不是为了更好的前程,他们也不会背井离乡来府学读书。
只能叹,鱼与熊掌不可兼得。
元旦,街道上已有人家门前贴着红对联。有邻里邻居串门,嘴里喊着新春大吉,递上自家做的米糕和柿饼。
街道上也有售卖,卖的最多的是年糕和饺子。入目之处都洋溢着喜庆气氛。
宋溪一行人走在街道上,感受节日的氛围。
府学冷清,只有读书声。
他们到了一处最热闹的小摊坐下,几人家中都不算特别富裕,皆是小康。
几人坐在一起,因衣着特殊,摊主赶忙让在旁还在忙活别的活的孩子上去迎他们。
“老爷们,你们要吃什么?”说话的是个做男童装扮的小姑娘,七八岁的模样,声音脆甜。
“来四碗饺子,再上几碟卤肉小菜。”
“得勒,老爷们稍等。”小姑娘应下,赶紧去告诉还在忙活的爹娘,而后又去到下一桌应对客人。
宋溪等人在府学闷久了,特意挑了最热闹的地段。
耳边吆喝声,鞭炮声,人群杂乱的谈论声接连不止。
这些平日他们觉得吵闹的声音在今日显得格外亲切。
点完没一会,饺子和卤肉小菜都上齐乎。
饺子汤汁清澈,鸡汤底冒着黄色,香气扑面而来。
碗轻轻地飘着白烟,卤肉小菜入口也是温热。
宋溪吃了一口饺子,味道很好,清淡里带着鲜甜。有一种家的味道。
众人食过,分付了各自的钱。
饺子摊老板没有收他们小菜的钱,算是送的。几人没有占此便宜,依然付了小菜的钱。
临走,宋溪提了一盒卤肉小菜,还有一碗未煮开的干饺。
这些味道不错,宋溪打算带回去送与老师尝尝。
回了府学,宋溪提着食盒去往山长署。
有杂役在清扫早时清理过后又落满的积雪,见到他来,停了一刻向他行好。
宋溪回应。
见到支起的窗口有烟气流转,他轻敲两下门,推门走了进去。
过了屏风,宋溪瞧见山长,对方提笔在在做画。
“老师。”宋溪行礼道。
“来了。”山长放下笔,抬头瞧见他不算意外。
每日宋溪都会来山长署,这算是心照不宣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