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卫明三人也没有想到只在苏州呆了大半天,就要离开。
他们商量了一会,决定下一站去南京,那边也有人打来电话,到火车站临时买车票,最近的车次也要到晚上九点多了。
三人在苏州一口水都没喝,又饥又渴,刘卫明提议:“我们也不必到处走了,就在附近找家餐馆吃饭吧。”
二弟有些舍不得:“火车站附近吃饭很贵,不如走远一些。”
刘卫明摇摇头:“拎着这么沉的东西就别走了,别忘了我们刚赚到一笔钱,阿娘(奶奶)也说了出门在外别不舍得。”
父亲听了这话不再尤豫,说道:“行,人在外地一定要吃好。”
三人找了一家看起来还干净的小餐馆,要了一盘青椒炒肉丝、一碗油豆腐线粉汤、三份白米饭。
这些饭菜在上海一般小店也就一块钱左右,这里却要两块三,只能说不管哪里的火车站都是宰客的地方。
三人饿的不行,端起碗大口吃了起来,二弟吃着吃着,突然傻傻一笑:“味道怎么就这么好呢!”
他又说:“老北站对面也有一排餐馆,我天天看着旅客进去吃饭。”
上海火车站(老北站)位于天目东路宝山路口,这一带建筑杂乱,人流相当密集,为了方便通行前不久刚刚在路口建了人行天桥,过了天桥就有好些餐馆,专门做旅客生意。
刘卫明听了这话心里有些发酸,二弟以前没白没黑在火车站混着,每次都是从家里带一铝盒米饭,配些腌菜,夏天还好,冬天连一口热水都难得喝上。
二弟一定很眼馋火车站对面餐馆的饭菜吧,只怕一次也不舍得进去!
刘卫明挤出笑容:“以后就好了,争取顿顿吃肉!”
二弟笑的跟个孩子似的,眉飞色舞:“那就是神仙过的日子,哥,跟着你一定能过上的。”
父亲看着两个儿子,眼睛有些湿润:“是啊,以后一定会好起来。”光是一天时间就赚了两个月工资,以前哪里敢去想!
三人吃好饭,又向店家要来热水,边喝边等着时间,二弟又是一番感慨,有钱就是好啊,不用在广场上晒太阳,也不用在候车室臭哄哄挤着。
三人随意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说到小时候和父亲出去游玩的事,当时父亲还在美影厂上班,周末会带着孩子们到附近的中山公园玩耍,还去过动物园、外滩。
刘卫明和卫平都不记得跟着父亲坐过火车,父亲却很认真的说,曾经有带着他们坐火车去乡下走亲戚,只是两人年纪太小记不得了。
为了这个话题,二弟还和父亲争论起来,一个说有,一个说没有。
刘卫明时不时帮着二弟说一句,似乎是合起伙来和父亲斗嘴,却是难得的温馨时刻。
他脑海里浮起前世光景,父亲自从右臂伤残,话越来越少了,再后来二弟吃了牢饭,母亲为此大病一场,父亲整个人的精神都不行了,他甚至没有等到二儿子出狱!
这样的状况下,刘卫明只好为了养活一家子拼命,哪里顾得上什么爱情,等缓过来了,也蹉跎了。
或许大多数人的人生也是这样子,平凡与责任交织着。
他轻轻吁了一口气,这一世,一切都不同了!
半夜过了12点,刘卫明三人终于来到南京,夜深沉,天空似乎压着层层阴云,人困马乏的。
父亲说:“我们叫出租吧,去物资公司附近住下。”这边打来电话的店家留的地址就是物资公司,不知道是个什么状况。
二弟立马跳了出来:“这个我熟,我来我来。”
他找了一辆小面包,谈好价钱,还打听到物资公司就有自己的招待所,简直是再好不过。
三人终于到了地点,开了一个三人间,一晚合计18块钱,吃饭另算。
招待所服务员见这么晚还有客人,一脸不高兴的拎着一串钥匙去开门,扬长而去。
刘卫明看看内部布置,并排的三张单人床,石灰抹墙,水泥地面,有一台电风扇,这个季节已经用不上了,二弟还是忍不住去打开,哈哈,这样显得钱花的值!
三人穿着拖鞋,拿着塑料盆去公共间洗漱,楼道里这个时候居然还有响动,有一个房间人进人出的,一帮外地客正在喝酒打牌。
彼此见到也不会打招呼,只是相互打量着,刘卫明能感觉出这些人经常跑外地,多半是物资公司的客户。
他也没有理会,回到房间倒头就睡,一夜无梦。
第二天一早,三人出门吃早饭,发现到处湿湿的,看来半夜下过雨,父亲说:“这天气阴阴的不知还会不会下雨,抓紧吃饭办事。”
他们随便找了一家早餐店,如今正是个体经济兴起的时候,好些人家都会从做早餐起步,只要勤快,赚的真不比拿工资少,往往会成为先致富的一批。
这家店提供的早餐种类挺多,他们要了三个甜烧饼,刷了糖霜的那种,单个3分钱,又要了三碗辣油馄饨,每碗10粒馄饨1毛钱,汤头加辣油、榨菜、葱花,是南京人偏爱的“重口”早餐。
这样的搭配真是甜咸混搭,刘卫明吃了一头的汗,还真是提精神。
三人回到招待所商量了一下,把装衣服的行李包腾了出来,塞进去一千五百张画片,这才细心锁好门外出。
这次打来电话留的信息比较详细,是一家名叫大发的批发铺,三人一打听发现就是物资公司沿街的一个店铺。
刘卫明有些搞不太明白,物资公司现在还是相当牛气的单位,不太可能做这种生意吧。
他细心多问了几个人,发现这间店铺是私人的,每年交一些管理费挂靠在物资公司名下。
他暗自点头,这是当前个体经济的运行常态,说明这个店家既有人脉又有头脑。
等他们找到店铺,发现人家做的生意很杂,好大一个铺子什么都有,毽子、皮箸、弹球、儿童水壶、塑料手枪、铁皮青蛙,自然还有画片,显然是专门批发儿童用品的。
刘卫明更加之心了,没有急着进去,站在数米外打量着,店门口停了一辆小货车,好几个人正在忙碌着,应当是在发货。
店里的两个年轻人估计是店员,还有一对中年夫妻,这是一家夫妻档。
中年男子长的很有特点,胖大身子,花衬衫,大脑袋光溜溜,额头上有一大块扎眼的青色胎记。
刘卫明已经打听清楚了,店主人姓佛,相当少见的姓氏,因为额头上的这块青斑,人送外号“佛头青”,相当具有草莽气的外号。
佛头青常年在市面上做买卖,对陌生人很敏感,也注意到刘卫明三人,立马笑着招呼:“哟,朋友,有事吗?”
刘卫明笑着走上去:“你这边前些天打了一个电话,要黑猫警长画片,我们专门从上海带来了。”
佛头青一怔,冲着自家老婆叫道:“老婆子,是不是你打的电话?”
佛老婆正在忙着整理货物,不耐烦的说:“一天天事情这么多,我哪里记得过来!”
刘卫明又对着佛老婆耐心说了一遍,还专门说了打电话的时间,留的电话号码。
佛老婆表情有些不自然了,一摆手:“我正忙着呢,你和当家的说去!”
佛头青也记起有这么一档子事,冷着脸说:“你们送迟了,我们已经拿到货了。”
刘卫明一怔,拿到货了?这意味着仿品已经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