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青衣老僧单掌合十,微微笑道:
“小僧有《般若心经》一卷,施主若常持诵,能度一切苦、能得究竟涅盘、能证菩提果。”
杨康亦笑道:“从未见佛,我不信耶。”
忽悠不了啊!
青衣老僧沉吟:“小僧有《愣伽经》四卷,施主若常精研,能辨名相、能证心性、能了四门、能自觉圣趣。”
杨康摇头:“达摩蛮夷,不知中华上民所求,在实不在虚、在世俗不在超脱,我不想看。”
呵呵。
青衣老僧点头,又道:“僧有《坛经》一卷,施主若得闲读,修亦生别趣。”
杨康道:“惠能不会武功,我懒得看。”
青衣老僧:“
他转过身,在铜镜铭文上依次按下“一梦如是”四字,指未离镜,只听得轧轧声响,铜镜已缓缓翻起,显露出一个小洞来。
青衣老僧并未理会此洞,而是伸手往铜镜背面一摸、摘下个小小的包裹,转身推手,轻飘飘将此包裹送入杨康手中。
“此经乃《易筋经》梵原本,施主若参悟完了,还请放回原处。”
青衣老僧把铜镜机关又合上。
杨康拱手感谢,这青衣老僧还挺客气的,不愧是见多识广的扫地僧,一眼就看得出来我不好惹。
不过扫地僧不拿扫帚装逼,不符合出场的刻板印象,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呢。
原世界线中,扫地僧对逍遥派武功十分了解,更能一眼从穴位略微显现的异象看出鸠摩智是以小无相功强行将少林七十二绝技次序颠倒融合一身的弊病。
但此时,他却分辨不出眼前这个年轻人的来路,甚至也不能确定此人究竟是不是个真正的年轻人。
杨康目前没有和扫地僧一较高下的想法,而扫地僧亦无与此人动手的念头,莫要扰坏了少林寺清净。
眼看着此人飘然离去,扫地僧心道好象忘了询问他姓名。
“善哉善哉,便是问了,或许也只是俗世假名。”
他自我开解了一番,转眼看向最靠殿门的那个相貌朴实的小和尚,走到小和尚面前,抬手对着光滑圆润的后脑勺便是轻轻一掌。
物理加深记忆消除。
教你守夜太认真,多吃苦头了吧。
没多久。
杨康在藏经阁又遇到了扫地僧。
两人面面相觑。
扫地僧沉默了一会儿,问道:“施主.你怎地又来了此处?藏经阁中诸般武功,对施主而言并无用处。”
杨康道:“大师误会了,我并非来找武功秘籍,而是来找人的。”
“可是萧远山、慕容博二位施主?”
“正是。”
“施主却是迟了,他尽习阁内武学、却对佛法不置顾,藏经阁早已不来了。”
杨康点头,慕容博在外奔波收小弟、建势力,而萧远山显然也没闲着、干搁在藏经阁当真和尚。
“大师若再见此二人,还请务必擒下。”
“施主所托,恕难从命。”
扫地僧微微摇头,擒下之后放哪里呢?那俩人又并非不会动不会说话的死物,他并不想自己原本平静祥和的生活被破坏。
他解释了缘由,但杨康不以为意,甚至并不解释自己找这俩货的缘由。
有困难、克服克服就好,你若有机会便先擒下好生教化,届时我再带走。
主动权在己,是扫地僧跟踪的自己到了菩提院、主动结上的因果,想赖掉可没那么容易。
这么爱扫地,将来不如到参合庄扫地吧。
扫地僧沉默不语,杨康等他答应。
此时藏经阁外却又来了个鬼祟之人,杨康不动,扫地僧亦不好独避。
此人全然未觉阁中正有一老一少在对峙,只见藏经阁中一片黑暗、安静无人,便悄悄推开阁门,又缓缓合上背靠着门缓解心中紧张、拉下蒙面黑布透透气。
杨康与扫地僧已近到此人左右仔细打量。
这居然是个身形矮小、面容黝黑的天竺番僧。
“天竺的?”杨康问。
他乡闻故音,这番僧下意识咕哝一声回应,然后惊疑不定看向身边两人。
不是老乡啊!
那就是来偷学少林武功的了,杨康点点头,笑道:“大师也不想闲居藏经阁潜修佛法的消息流传出去吧?”
扫地僧道:“拳脚武功实乃相道,僧确实不愿合寺众僧求教痴迷。”
杨康道:“那此人既见大师,大师不如将他就此就此点化,先练练手?”
此番僧左右看看,惊骇中带着一丝莫明其妙。
他转身正要逃跑,却被扫地僧一爪抓住后脖颈,拎在手中,瞬间封住周身穴道、不能动弹。
“施主所言极是,小僧理当允从。”
,杨康返回乔家时已是四更天,关于碰巧遇见的天竺番僧他并不在意,甚至名字也不必问,反正肯定不是小智,小智是吐蕃那旮沓的番僧、而且生得也没这般丑。
“公子!你回来了!”乔峰惊喜。
乔家并不宽敞,杨康是与乔峰抵足而眠的。
乔峰半夜惊醒,发现慕容公子早已不见,他本以为慕容公子只是起夜解手,没想到左等右等也未归。他心中陡生惭愧黯然,以为慕容公子金枝玉叶之躯,只是遭不住自己鲁莽热情,才相谈甚欢同塌而眠。
但是半夜大约实在受不了了,便悄悄自行离去。
行有所获,心情大好,杨康笑问:“乔少侠不问我哪里去了,却喜迎我回来,这可真是好生奇怪。”
乔峰毫无隐瞒,将先前心中惭愧讲了。
见得其实并非如自己所想,他反而更加惭愧了,慕容公子丝毫不嫌弃无忧洞污秽,亲入其中奋力杀贼解救万民,如何会嫌弃我家简陋、不如他所喜好奢华雅趣的心意呢。
杨康宽慰道:“乔少侠不必惭愧,我半夜偷偷摸摸,却是做贼去了。”
“???”乔峰惊疑不定,瞪着虎目打量慕容公子,只道公子所谓“做贼”必有内情。
嗯,经历无忧洞一战,乔峰与白世镜都成了慕容公子的迷弟,乔峰征状稍轻些,但此时若是杨康说自己要谋反,乔峰即便信了也只会以为慕容公子是见不得众生疾苦、为了天下苍生逼不得已。
慕容公子绝对不可能是为了一己之私阴谋夺国的野心家!
杨康掏出一册《易筋经》来,讲给乔峰听,只是隐去了扫地僧与天竺僧之事。
乔峰恍然大悟:“原来公子只是好奇少林绝学才取来一观。”
他的武功得自少林高僧玄苦下山私授、又在丐帮中得汪剑通等多人指点,原本就不怎么在乎门户之见,几日前更得慕容公子当着许多人的面传授神功、悉心教导,眼下更是十分理解慕容公子“做贼”之事了。
拿了便拿了嘛,此书藏在菩提院中亦无人精研,借与慕容公子看看其实也没甚么关系。
他反而因慕容公子坦然之言更加钦佩!
这份潇洒无拘的心境,正是自己应当好好学习的啊。
乔峰好奇之下也看了两眼杨康手中正在翻阅的黄皮小书,却见并非中原文本,便疑惑询问。
杨康道:“这是易筋经梵文原本,其实与汉译副本并无什么不同,确实也是少林寺七十二绝技心法之基,但这梵文所书武功,更偏近佛法,若以之为习,需勘破“我相、人相’,心无所往、不存习武之念方能练成。”
“公子学究天人,竟也识得梵。”乔峰惊讶,又道,“不存习武之念,那又如何练功?那少林僧将之存匿供奉却修习倒是分正常了。”
少林七十二绝技是历代高僧在汉译易筋经的基础上精研出来的武功,以用为体、较之纯内功的易筋经而言,更显威力。
但如果数门拼接,不知创下绝技者的源流关窍,反而容易产生冲突。
这也是鸠摩智、萧远山、慕容博、玄澄等人不顾次序强行兼修十数门乃至数十门绝技、最后内伤难愈乃至经脉寸断的缘故。
并非是扫地僧忽悠人所说的什么佛法修为不够、走火入魔,也没见精研几门绝技的高手谁不行了。纯粹只是七十二绝技东拼西凑之下,没有练成易筋经来提纲挈领、统一调和。
鸠摩智以道家小无相功为基,虽非佛门易筋经神功,但起初并无防碍,不象萧远山与慕容博那样练得少但受得苦痛多,可惜他的小无相功并未练全,且又把慕容博送的三十多门绝技都练完了,自身看家本领火焰刀弃而不用,全以七十二绝技炫技,越用越深,最终难以压制内息逆乱,杨康前前前世练过七十二绝技,有举世无双内力压制,也没见出什么问题。
见乔峰对易筋经梵文原本已不感兴趣,便让他打来一盆清水。
乔峰照做后疑问:“不知公子让在下取水来,还有什么妙用?”
杨康微微一笑以行动解答,一页一页以水浸书,终于有一页梵文中显露出来一行汉文:“摩伽陀国欲三摩地断行成就神足经”
其后便是诸多僧人图象,各行瑜伽姿势,且佐以红色箭头指导行气路线。
他看一页烘干一页,待翻完,已略有所得。
这确实是一门有别于密宗瑜伽密乘的古天竺瑜伽秘术,但却是同属于三脉七轮的修行方法,于达摩神功更进一步的完善大有裨益。
乔峰见之惊诧,未料到易筋经经中另藏神功?
杨康给他讲解了密宗瑜伽术的区别以及三脉七轮的练法,乔峰自知武功尚浅、连慕容公子所授嫁衣神功也才入门,贪多嚼不烂的道理他心中还是清楚明白的。
佩服公子学究天人、博古通今之馀,他连连摆手,请公子不必继续把具体修炼法门细讲,他对瑜伽密乘的乐空双运和瑜伽神足的天魔化解并不感兴趣。
杨康点点头,有些好为人师而不能的遗撼。
乔峰确实是这样一个自信青年。
原世界线里阿朱把易筋经吹得牛逼得不行,乔峰也没把它太当回事,即使梵文原本在身,看不懂但也没想着去找人翻译翻译,只把它当作阿朱遗赠珍藏。
虽然还是弄丢了,造就出来个天龙第一舔,游铁丑。
天色微亮,乔峰望着山外日头,想着今夜与慕容公子坦坦荡荡一齐见证得个少林寺神功的大秘密,不由得心情激荡,再回忆起与公子并肩作战的情形,更加心驰神醉。
公子如此和蔼可亲、平易近人,生性豪迈不拘小节的乔峰不由起了高攀之心,拉着他手盼望欲言。
不过哪怕是爽直如乔峰,他也担心冒昧冒犯了慕容公子,暗暗筹措起来言语,他心道:
“慕容兄!你我一见如故,更传我神功、助我剿贼。你这样至诚至纯、义薄云天之人,我生平从未所遇,咱俩结为金兰兄弟如何?我痴长几岁但不敢为先,此后当奉慕容兄为兄长、为兄长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杨康见乔峰如此基情神态、张口欲言,他当机立断抢先开口道:“乔少侠,我见你天赋卓绝、甚是喜欢,你拜我为师如何!?”
乔峰:“?”
乔峰错愕相视的表情顿时与慕容公子期待落空的怅然,一起化作面面相觑。
杨康沉吟须臾,继续道:“我另有神剑诀一门,剑势神威天下无双,与嫁衣神功殊为相配!更有诸般高深武学,可为乔少侠量身挑选,乔少侠若入我门下,我定当悉数传授!”
乔峰黯然,我并不贪图你的武功,我只是敬佩仰慕你的为人啊。
“公子厚爱,乔峰受之有愧。乔峰十六岁时起便受恩师汪帮主悉心栽培,如今已近九年、实在不愿改换门庭”
乔峰沉默须臾,并未说自己还有一位恩师,是在自己七岁那年在少室山采枣子时遇着饿狼、被其所救的少林玄苦大师,恩师让他绝不可向任何人说起。
他松开紧握着慕容公子的双手,继续道:“公子若反悔了神功外传,自可将我内力废去,我绝无怨言!“
杨康反而亲切地握着乔峰的双手,哈哈笑道:“乔少侠说得这是哪里的话,你若能将此功练成,甚至找得合适的传人传承下去,才教我更加欢喜呐!“
乔峰感动,慕容公子真是太豪爽了!
杨康继续夸道:“神功择主,乔少侠莫要自疑自谦。是嫁衣神功有幸遇到了乔少侠,它继续在我手中沉寂,才是明珠蒙尘,无人知、无人识,可惜可怜!”
乔峰听得此言,但觉天地之间唯有慕容公子懂得自己,两眼含泪,不禁横流难止。
他拜倒在地,言明自己其实除了汪帮主之外,还有一位不能透露身份的师父,而慕容公子若不嫌弃,请收自己为记名弟子、成全师徒情谊。
杨康扶起来乔峰道:“乔少侠不必如此!即便是记名弟子,也该有你之前两位师父同意才是!”
我也不是非要收你为徒,只是免得拒绝撮土为香向天八拜结义的尴尬。
乔峰郑重应是,心中暗定,当与恩师玄苦大师、汪帮主详细讲明慕容公子的事迹,他虽名声不显,但实乃侠义无双的高人隐士!
这日,乔峰拜别父母,与杨康重回了登封与众人汇合,要继续向西返回洛阳总舵。
王夫人见外甥回来了,当即迎了上来,主动汇报昨夜“燕龙渊”来偷袭之事。
“复官啊,慕容渊那老东西可真不是东,居然敢冒充你爹!简直是脸都不要了!”
“???”
乔峰听闻似平涉及公子家事,当即避远了些。
阿朱阿碧亦紧随迎了过来,跟王夫人一起七嘴八舌详述。
表妹直接把表哥拉去关押慕容博的柴房探监。
杨康与愁容惨淡的慕容博面面相觑。
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