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饭过后，张毅和佟老、方薇三人继续回到客厅，方薇端着茶壶为两人湖上新茶。
“小毅，听薇薇说你这次出去又淘到好东西了，让老头子我见识见识？”这时，佟老总算按捺不住心中的好奇心，目光灼灼地看向张毅问道。
张毅闻言轻笑，放下手中的青瓷茶盏，指尖在杯沿轻轻摩：“确实有几件小玩意儿，正想请佟老帮着掌掌眼。”
说罢，他从怀中取出一个锦缎小包：“就是这东西。”
他动作轻柔地展开包裹，一枚黄铜钱币在阳光下泛着熟栗色的光泽，“天国通宝”四个楷书大字道劲如刀刻。
佟老猛地直起身子，老花镜片后的双眼骤然收缩：“这是：”他颤斗着接过钱币，指尖在齿边上反复摩挚，“太平天国的试铸样币？”放大镜下的“宝泉”两字清淅可辨，包浆自然如熟栗。
“这是名列古泉五十珍的天国通宝啊！”佟老辨认出钱币的情况后，更是惊讶，“好小子，从永安五百、元丰重宝到今天的天国通宝，古泉五十珍都被你捡漏三样了！”
说着说着，老人自己都摇了摇头，花白的眉毛高高扬起：“难不成你小子还想把古泉五十珍都给集齐了？”
要知道，古泉五十珍可是历来泉界收藏者备受推崇的至上珍品，有些甚至是孤品，罕见异常，一个人怎么可能收集齐呢。
话虽这么说，他眼底却闪过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毕竟眼前这个年轻人，已经创造了太多不可思议的捡漏奇迹。
“前日在杭城那边的翠韵街古玩集上捡的漏。”张毅抿了口茶，馀光警见方薇正俯身凑近，发丝垂落时带起一阵淡雅的茉莉香。
她纤细的指尖悬在钱币上方不敢触碰，琥珀色的眸子里映着铜钱的光晕：“这就是你说的值两百万那个？”
“两百万？”佟老突然大笑，钱币在他掌心翻了个面，“去年嘉德秋拍，同版别品相稍逊的拍出了280万！”
他忽然压低声音，“这枚齿边规整度更胜一筹，若上拍：”枯瘦的手指比了个“三”字。
方薇闻言十分惊讶，没想到这小小的一枚古币竟然还能有如此价值。
佟老突然掏出手机连拍数张照片：“正好下周有钱币交流会，我让几个老家伙开开眼。”他忽然眯起眼睛，“小毅啊，你这运气：”
话未说完，窗外传来急促的门铃声，管家匆匆进来，附耳说了几句。
“苏富比的专家到了，咱们先去谈那尊成化瓷瓶。”佟老转头看向张毅说道，“至于这枚我先联系几位专玩钱币的老友，要是他们不出手的话老头子我就勉为其难收下了。”
片刻后引着两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走进客厅。
“佟老，久等了。”为首的中年男子约莫五十岁上下，梳着一丝不苟的背头，金丝眼镜后的目光锐利如鹰。他身后跟着一位年轻助手，手里提着专业的鉴定工具箱。
“这位是苏富比亚洲区瓷器部主管，林世昌先生，是瓷器鉴定领域的大师。”佟老介绍道，“这位就是我和你提过的张毅。”
林世昌的目光在触及茶几上的黄花梨木匣时骤然一亮。他快步上前，从助手手中接过白手套戴上，动作娴熟得如同外科医生准备手术。
“可以打开吗？”得到许可后，林世昌小心翼翼地掀开木匣。当那尊斗彩观音瓶映入眼帘时，他的呼吸明显一滞。
“成化年间的斗彩：”他的声音不自觉地放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件沉睡五百年的艺术品。助手立即打开工具箱，取出强光手电、放大镜等专业工具递上。
林世昌先是保持半米距离整体观察，随后才轻轻捧起瓷瓶。强光下，釉面呈现出晶莹的玻璃质感，青花发色幽蓝深沉，釉上彩料鲜艳如初。他的指尖在瓶身缓缓移动，突然在腹部缠枝莲纹处停顿。
“这里：”他示意助手递来30倍放大镜，俯身细看后突然笑了，“佟老，您这位小朋友真是好眼力。，成化斗彩最珍贵的色料特征。”
年轻助手闻言立即凑近，只见那抹紫色在放大镜下呈现出独特的颗粒状结晶，宛如星河碎屑洒落釉面。这种因钴料配方特殊而产生的呈色效果，正是成化官窑的防伪标记。
“胎质细腻如糯米粉，釉面宝光内敛。”林世昌边检查边喃喃自语，当看到瓶底款识时突然轻“”一声，“六字楷书款，笔划间还有淡淡的橘皮纹．”
他突然抬头看向张毅：“张先生，这件藏品来源是？”
“古玩市场偶然所得。”张毅微笑答道，馀光警见佟老正对他使眼色。
林世昌若有所思地点点头，继续检查。当他转动瓶身查看内壁时，突然僵住，修复处的接胎痕迹在特定角度下若隐若现。
他立即从工具箱取出紫外灯，在紫光照射下，修复处的胶剂呈现出与原始釉面不同的荧光反应。
“这里有过修复？”他的语气突然严肃。
佟老正要解释，张毅却坦然道：“林先生好眼力。瓶口和腹部原有残缺，经徐天放先生妙手修复。”
听到“徐天放”三字，林世昌紧绷的表情明显松动：“原来是徐老的手笔”
他重新检查修复处，赞叹道：“这种无痕接胎技术，当今国内不超过三人能做到。”
助手适时递上电子显微镜。
在200倍放大下，修复处的釉层过渡自然流畅，连气泡排列都与原件保持惊人一致。
林世昌边看边点头，最后轻轻将瓷瓶放回丝绒衬布。
“虽然经过修复，但徐老的手艺确实无可挑剔。”他摘下眼镜擦了擦，“按苏富比的标准，这件成化斗彩观音瓶可以评定为精修品’，市场估值”
他看了眼佟老，又看向张毅：“如果上拍，保守估计800万港币起拍，成交价很可能突破1350万。”
年轻助手倒吸一口凉气，手中的记录笔差点掉落。佟老却哈哈大笑：“世昌啊，你这话说得保守了。去年保利那件品相还不如这个，都拍出1500万人民币。”
林世昌也笑了：“佟老明鉴。不过：”他转向张毅，“张先生若有意送拍，我们可以安排在下月香港的重要中国艺术品专场，作为封面拍品重点推介。”
他从公文包取出一份合约：“这是我们的委托拍卖协议，佣金按最新政策，这件大概收取5万美金。”
通过他对拍卖流程和费用的讲解，张毅这才知道苏富比这类拍卖行通常是“两头吃”，吃完卖家再吃买家。
去年2月，苏富比还对佣金制度进行了一次改革，买方的佣金率在五千万港币以下的拍卖中，从原先的27下调至20。
卖方佣金也推出了四个档位的优惠政策，最低档位上限为5万美元，而且越高档位的卖家获得的利益也越高，显然对藏家很是友好。
这件成化瓷瓶按1350万的估值来算，可以归为5万美元佣金那一档。
张毅大致翻看了会儿合约，随后将合约拍照发给律师审阅无误后，便果然地在合约上签字，将这件成化瓷瓶委托给他们进行拍卖。
签完苏富比委托协议后，张毅的手机恰好响起，屏幕上显示“阿尔贝托助理”生，我是马可·罗西，阿尔贝托先生的鉴赏助理。我已经在宁城香格里拉酒店入住，您看是我来见您还是？”电话那头明显的外国人式整脚普通话传来。
“好的，我稍后过来找你。”张毅闻言说道。
“佟老，我得先告辞了。”张毅收起手机，对方薇眨眨眼，“上次那个古波斯陶盘的买家代表到了。”
方薇会意地递过车钥匙：“要我陪你吗？”
“来人是上次那个意大利老头阿尔贝托的助理，薇薇你感兴趣的话，可以一起。”张毅轻捏她指尖，笑着道。
张毅和方薇两人驾车停靠在香格里拉酒店门口，通过车窗便看见一位穿亚麻西装的金发男子正在门口等待着。
“张先生？”见到张毅落车，金发男子赶紧上前迎接道。
两人寒喧几句后，张毅便在随着他一同来到酒店的套房。
套房内，马可迅速进入专业状态。他打开一个精致的鳄鱼皮工具箱，取出白手套和放大镜：“阿尔贝托先生对您上次提到的陶盘非常期待。”他的蓝眼晴里闪铄着兴奋的光芒。
张毅见此，也将随身皮箱放在茶几上，解锁后缓缓打开。
“圣母玛利亚！”马可突然用意大利语惊呼，手套都来不及戴就凑上前去。
方薇好奇地探头看去，皮箱里一个直径约20公分的陶盘，钴蓝色的橄榄枝纹饰在灯光下泛着幽光，釉面布满细密的开片纹路，边缘处有些许土沁痕迹。
马可迅速戴上白手套，用专业手法轻轻托起陶盘，在灯光下缓缓转动，仔细检查着每一处细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