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午10点,夏弥躺在空客a380的座位上戴着纯黑色的眼罩休息,商务舱内漆黑静谧,唯一能听见的,只有她自己平稳的呼吸声,和舷窗外机翼切过气流的闷声。
她定的闹钟响了,手机在她怀里震动。
空客a380客机也随之震动起来,物品与物品之间激烈的摩擦,发出高频的震动,过程持续了约十秒之久,足够夏弥彻底从昏沉的睡眠中彻底醒来。
如果不是学校报销机票,她是绝无可能在商务舱里睡这么香的一觉的,也不可能在浅浅的伸过懒腰、打过哈欠后,才摘下眼罩左右环视,看各行各业的精英们也大梦初醒。
客机的天花板扬声器播放看悦耳的提示音,空中小姐提醒从中国北京到美国芝加哥奥黑尔机场的航班即将抵达,客机将在半小时后开始下降,请提前系好安全带,收起桌板。
客舱的壁灯打开,发出柔和且不刺眼的黄光,黑暗慢慢被驱除,整个客舱逐渐明亮,座椅上的乘客们发出不同程度的苏醒声,随后就是收拾行李的动静。
每个人都很有素质的压低了自己发出的声音,但客舱内还是不可避免的听起来有些嘈杂,就象即将沸腾的热水。
略显嘈杂的氛围让夏弥想起来中学时代的那次春游,同学们集体在旅游车上休息午睡,等到睡醒准备进行下午活动的时刻,即便身体告诉她还想继续休息,但当第一个人,也就是学生会主席从座位上站起来的时候,其他同学也就陆陆续续的站起来,打着哈欠落车。
那时候她做好了最后落车的打算,可结果半路还是被学生会主席温柔的叫醒,通知她还要负责下午的活动,于是她也不得不跟在冷面主席的屁股后面,打哈欠伸懒腰,有气无力的走出去晒太阳。
不过好在这一次,夏弥有足足半个小时的时间让她醒盹。
摘下眼罩以后,夏弥依旧没有睁眼,一只手缓缓揉按睛明穴,听那些愈发清淅的嘈杂声,和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请问是哪里不舒服吗?”停在她旁边的空姐问。
“还有点困。”夏弥实话实说。“可以麻烦你拿一杯咖啡给我吗?谢谢。”
“好的,如果还有需要请按您头顶上方的呼唤铃。”空姐对眼前这个很好看的姑娘露出笑容,转身离开了。
夏弥靠在座椅的靠枕上,视线穿过舷窗,落在左舷机翼的红色航行灯上,商务舱内一路上安静的环境和体贴的服务,让她有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可一想到家里的傻哥哥,她就有点头大,出国留学的话,也不知道哥哥能不能照顾好自己。
还有15分钟,空客a380就会降落在芝加哥奥黑尔国际机场,从首都国际机场t3出发落地旧金山,然后旧金山转机芝加哥,一路上总计10个小时的空中路程终于结束了,这也就意味着,她马上就要成为卡塞尔学院的大一学生了。
其实她的返校时间本该在上周的,但她在北京的好闺蜜李镜月告诉她,卡塞尔学院好象出了什么事情,她可以稍稍给自己多放两天假,然后再出发也不迟。
果不其然,到现在她都没有收到诺玛的返校通知,也就是说她就是今天去报到真的没问题。
“希望卡塞尔学院也象国内大学一样,有勤学打工的地方吧。”夏弥忍不住想,她的精神状态还不错,时差倒的还算顺利,尽管具体情况还是要看她今晚能不能睡好,但她有自信自己一定能睡个好觉。
正好在这个时候咖啡的香味飘进来,夏弥点头致谢后接过了那杯咖啡,温热的感觉从她的掌心里顺着小臂肩膀一直传到大脑深处,轻抿一口,温度恰到好处能让她三饮而尽。
头顶的扩音器再次响起电流的磁磁声,机长一本正经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大意是向全体乘客汇报飞机将在一分钟后开始降落,饮料、厕所和服务人员们的谈心服务将暂停使用,为表歉意,航班全体乘务人员为每位乘客送上了一份特别礼物,请各位乘客拉开窗帘向左或向右看。
夏弥单手握着咖啡喝了一口,转头看向右侧的舷窗,客机正在下沉,冲破黑色的云雾就大白于天下,拨云见日的那一刻,客舱内瞬间响起成片的欢呼声和鼓掌声。
巨大的黑色海鸟冲破云浪,机翼缠绕着云,扩音器中机长依旧一本正经的说欢迎各位乘客来到芝加哥,但语气中的那股兴奋却已经有些压不住了。
此时的夏弥却还不清楚她即将转战的芝加哥火车站发生了什么,于是情绪也跟着有些兴奋起来,忍不住对芝加哥充满妄想,也许会在密歇根湖畔邂逅一位师兄也说不定?
夏弥又喝了一口热咖啡,精神头彻底打起来了,眼前的这座城市看起来真的很美,不禁让她畅想以后大学每周末的假期该怎样度过。
飞机降落在机场,在跑道上滑行,停稳。
夏弥将所剩无几的热咖啡一饮而尽,提着行李坐上了摆渡车,穿过大半个人来人往的机场,走过入境大厅,提取托运行李,过海关之后,她取出了那份每一个卡塞尔学院新生都有的《卡塞尔学院入学指南》。
“好了,现在出发芝加哥火车站!”夏弥兴高采烈。
“tryaweekwithoutrailway!!!”芝加哥火车站空荡荡的候车大厅里悬挂着这条巨幅白布。
夏弥仰天长叹,心中悲凉。
她不远万里飞到芝加哥,屁颠屁颠地直奔火车站,看到的就是这么一个满地纸片、标语牌和饮料罐的候车大厅。
在她降落芝加哥国际机场前的几个小时,芝加哥铁路局全体员工刚游行完,然后他们都回家了,一周之内不会再来。
他们罢工了。
这下不得不再多休一周的假了,毕竟是天灾人祸,卡塞尔学院应该是这份人性,不会因此扣学生的绩点,可凡事都有个但是,夏弥摸了摸自己的荷包,接下来在芝加哥待一周的话,她无疑是需要钱住酒店和吃饭的,那么问题来了,钱呢?
夏弥打开钱包,看着里面几张孤零零的美钞,这点钱恐怕连每天吃泡面都不够了,她的钱全都用来买商务舱享受生活去了,就等着回学校报销机票后过日子呢。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
夏弥的在一秒钟里想到无数办法,睡桥洞,乞讨,刷盘子,打跨洋电话找家里要钱但最后她把目光放在了那个长宽各十米的巨幅白布上。
有这玩意她晚上睡公园的时候大概不会冷?夏弥心想。
心动不如行动,夏弥三步并作两步冲刺向巨幅白布,但刚到白布旁边就听见有人冲她这里大喊一声:
“师兄!”
师兄?哪来的师兄?我记得我是女的。夏弥愣了一下转头才看见自己旁边站着个帅的不要命的帅哥,而且还怪眼熟的,有点象她那个初中时候的冷面学生会主席。
嗯,越看越象了。
但夏弥还是按捺住了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的冲动,躲在一边想看看到底是怎么个事儿。
“抱歉回来晚了,和校长聊的东西有点多了。”路明非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头发,冲楚子航和零点头,“我们大概得在芝加哥住一周了,校长说罢工起码要持续一周的时间,学院那边暂时也没办法用其它手段把我们送回去。”
“那就在芝加哥住一周好了。”楚子航淡淡地说,“你和零一间房,我自己一间房。
,”
路明非看着零点头答应,心里贼贼的有些开心。
“恩,临走前校长给了我一张hyattregencychicago的商务套房房卡,那家酒店似乎存着他不少藏酒,我们可以去那里住一周,校长给报销。”
“恩,好。”楚子航脸色没什么变化,对他来讲,校长给不给报销都没什么区别。
零也点点头,“好。”
“对了,你们在这儿等了这么久,有没有看见个女孩,大一新生,校长说她今天也会到,如果没意外的话,应该是和我们一班列车。”路明非环顾四周问,车站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剩下的几个人里也完全不符合校长说的,是个青春有活力的女孩的描述。
“叫什么?”楚子航记得刚才是有个女孩急冲冲的跑到自己旁边,但一转眼就看不见了。
“夏弥。”
“亲人呐!”巨幅白布后面突然弹出来了芬格尔的招牌台词。
路明非一惊,他记得芬格尔师兄已经返校了他转头去查找那个声音,忽然发现他们不远处那条长宽各十米的巨幅白布在颤斗,好象有人藏在后面。
“小心。”楚子航看着白布后面的人形说。
白布后面的人形似乎也急着出来,一时间也有点手忙脚乱的,带着巨幅白布都剧烈颤斗起来。
“横梁在晃,要塌了。”零忽然说。
楚子航一抬头,果然看见白布后面的人一个不稳,整幅白布都被扯了下来。
恰好一阵风卷进候车厅,白布如一片坠落的云,路明非因为被零提醒,所以这种时候落后了一个身位,只有楚子航一个人扑了上去要接。
这可是五六米的高处,不管是不是敌人,只要栽下来肯定没好果子吃,楚子航有这个自信,就算接住的是个敌人,他也能反手擒住这个已经被他近身的敌人。
楚子航稳稳地接住了,白布里裹着的人影轻巧的让人一愣。
一个脑袋从白布里钻了出来,左顾右盼,一双大眼晴泪汪汪的。
“亲人呐!”那女孩又重复了一遍自己的登场词。
一瞬间无论是路明非还是楚子航都沉默了,甚至同为女性的零也不知道该怎么接这句话,似乎接了这句话就会被同化为芬格尔一流。
与此同时,楚子航也看清了那幅白布后露出来的人脸,他轻轻地把女孩放在地上,自已则退后一步。
这是一种对女性的尊重,也是对美丽的敬畏。
好比盗墓贼钻进图坦阿蒙的墓穴,面对那个精美到极致仿佛封印了时间的黄金面具,也会赞叹着久久沉默,不敢伸手去摘下它,就象是害怕会惊动沉睡的美,怕它在苏醒的瞬间苍老。
女孩好奇的看着楚子航,楚子航从那个女孩清澈的瞳孔中看到了束手束脚的自己。
作为一个理科直男,楚子航其实无所谓身边美女如云的事情,心里对美丑的概念也不甚清淅,再加之从小混居的人群,他对美的概念就更加不清淅了,好看成了他嘴里拿来应付的赞美词。
但今天看到眼前这个女孩,楚子航一下子就对什么叫好看有了概念,就好象很多年前有个女孩教过他一样。
好看这个词似乎都不足以形容面前的女孩,眼前这个女孩的脸,完美的好象是雕刻家刻刀下的雕塑。
“嗨!师兄好!师姐好!我就是夏弥!”女孩牙一笑,那种青春感、活力感瞬间扑面而来,路明非突然就明白校长那句“你见到她就知道了”的含金量。
夏弥从那本《卡塞尔学院入学指南》的书缝里拿出来一张黑色的车票,1000次支线快车的特别车票。
这下也不用证明了,绝对是夏弥无疑。
“楚子航,大三机械系。”楚子航伸手去拉夏弥。
夏弥从白布里钻了出来。她穿了件素白色蜡染兰花的小吊带和一条短短的热裤,脚下是一双短袜和一双球鞋,简简单单,头顶上架着一副墨镜。
“果然是师兄矣!”夏弥兴奋的挥舞着拳头,“我是新生!夏弥!”
“路明非,大二历史系。”路明非从楚子航后面拉着零走上来说。
“零,大二历史系。”零的声音跟在路明非的声音后面。
“你在白布后面干什么?”楚子航问。
“躲你们?”夏弥一缩脑袋。
“躲我们?”楚子航听见夏弥的回答有点摸不着脑袋。
“我可以说我以前在仕兰上过初中吗?”夏弥举手小声说,眼睛盯着楚子航的脸,“师兄我们以前还是同桌呢!”
很显然这个师兄不是路明非。
楚子航看着夏弥的眼睛,一下子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