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听见路明非的话顿了一下，默然的看着头顶的圣母玛丽亚像，“你都知道了。”
“不如说是我想起来了，记忆这种东西是不会轻易从人的脑海里抹去的，无论过去多久，终有一天它还是会完完整整的出现在你面前。”路明非说，“从现代医学的角度来讲，我大概算是神经病？”
“看不出来，迄今为止你的表现都很正常。”昂热沉声说。
“那就是正常吧，按你们的看法。”路明非的声音低而平淡，“对于秘党，对于卡塞尔学院的校长，一把武器看起来正常就足够了，至于其它方面”
路明非顿了一下说，“我们换种方式面对彼此，我不会忘记学院带我脱离泥潭的事情，但也不会忘记学院这种做法的本心。”
于是只剩下呼吸声。
昂热眼底划过一丝明悟，大概是猜到了“路明非”接下来要说什么了。
幸好他们还有共同的敌人。
他的培养计划没有完全失败，至少他现在可以问心无愧的说一句“路明非”这个个体迄今为止都是本心向善的。
“看起来你还是我认识的那个明非，我也明白你的态度了。”
教堂内安静了半分钟，昂热才缓缓开口，起身走到路明非旁边坐下，将路明非手边的文档夹拿了起来，“从你的话中我能感觉到，我们所认识的路明非和现在坐在我旁边的你并没有天翻地复的差别。”
“路明非培养计划也没有出错吗？你和老爹老妈他们还有联系吗？”路明非调整了情绪问。
“每年都能联系一次，他们的文档级别很高，或者说秘党里现在已经没有他们的文档了，就连以前的旧文档还是好不容易翻出来的。”昂热顿了顿，“这代表着即使以你现在的权限，也不容易联系到他们。”
到了这一步他们终于说出了这份文档文档被拿出来的真正意义，他们当然不是为了讨论路明非的成长过程这么私人性的东西，在这之上的所有关于过去故事的叙述，都是在为引出那两个真正关键的人物。
路麟城和乔薇尼为什么会中途放弃培养计划，转头把路明非寄养出去，培养计划什么时候开始失控，失控的原因又是什么？
“在我十二岁那一年，七年前，他们离开了我，为什么？”路明非的语气不是质问，而是平缓的提出了这个问句。
“路麟城和秘党之间的矛盾彻底爆发了。”昂热看向手中的黑色文档夹，翻到了最后的部分，“这是路麟城最后离开卡塞尔学院执行部前的记录，以及日记。内容并不完全，我找到这部分内容的时候，它们正在垃圾桶里待着，那一天晚上卡塞尔学院的火很大，秘党的火更大。”
路明非看看昂热的眼晴，然后点头表示自己理解了对方的意思。
他已经读完了那份培养计划，那是一份持续到他上大学前的详细规划，一直到18岁为正，他的老爹老妈都会陪在他身边，然后在一次意外事件中“不小心”暴露了混血种的身份，最后路明非会以成为老爹老妈那样的英雄人物为志向，光荣添加卡塞尔学院。
“那时候我也焦头烂额，忙着处理卡塞尔学院的大火。”昂热右手轻轻压在路麟城和乔薇尼的那张合照上，“等到回过神来的时候，你寄宿的事情已经发生了。”
“秘党因此完全放弃了路麟城和乔薇尼，甚至连带看对你的培养计划一起丢进了垃圾桶，我能做的也只有每个月给你汇去一笔不菲的抚养费，很长的一段时间里，路麟城和乔薇尼两个人都象是人间蒸发了，谁也找不到他们的痕迹，甚至于有些人都忘了他们的名字。”昂热缓缓地说。
“你需要知道路麟城和秘党的矛盾，你才能知道他们到底为什么会突然离开你，又为什么会突然寄一封信给我，提醒我接你到卡塞尔学院。”
“校长你也不清楚老爹和秘党之间的予盾吗？”路明非说，“我一直以为校长你是秘党的内核人物，所以秘党里面不会有你不知道的事情。”
“我是初代狮心会的内核人物，秘党已经不是我那个时代的秘党了。”昂热面色平缓的说，“路麟城和乔薇尼这两个名字对于秘党来说已经是敌人了，他们现在代表着一个叛逆的势力，甚至被安上了叛党的罪名。”
“那他们还会答应让我进入卡塞尔学院？”
“你可以当校长我神通广大，能罩着你进卡塞尔学院。”
路明非笑了笑，转头看昂热的表情，那个老人也笑笑，好象他们又回到那个美好的下午，老师学生喝着茶互相说笑话开玩笑，一起大骂秘党是傻逼。
“我其实一直觉得秘党和学院貌合神离，我现在无所谓为谁当打手，我只是想找到他们，然后当面问他们我想要知道的问题的答案。”
“到那时候他们或许会骗你。”昂热看着路明非的眼睛，“就象我骗你一样。”
“如果我知道的足够多他们就骗不过我。”路明非笃定地说，“他们以前骗我离开是工作的原因，骗我说下一年一定回来，我以前很信他们的话，但我现在知道了那么多事情，所以也就知道了他们一直在说谎，不是吗？”
“谎言总是创建在信息差上。”昂热说，“还打算回卡塞尔学院吗？”
“校长你骗我骗的这么狠，居然还会问这种问题吗？”路明非回视昂热说。
“毕竟你是路明非啊。”昂热点头，“我们有共同的敌人，在所有敌人被消灭之前，我们都还有合作的馀地，无论是什么代价我都支付的起。”
“我也觉得我们还有继续合作的空间。”路明非说。
“秘党方面的压力我会帮你顶住，无论明面上是打算拉拢你，还是背地里针对路麟城和乔薇尼的小动作，我都站在你这边。”昂热看着路明非说，“以及关于他们两个人的下落，我也一直在调查，如果有新的消息，会第一时间告诉你。”
路明非看着昂热的眼睛，“屠龙的事情我也会继续帮忙，留在卡塞尔学院和零他们一起生活也是我希望的。”
“好。”昂热没有问之后的事情，起码明面上路明非愿意回卡塞尔学院，愿意和他保持老师学生的身份，就已经是很好的答案了。
“再就是校董会那里的事情，现在整个秘党都在关注这件事情，等着你返回学院后当面递交口信和报告，到时候会有人单独调问所有参与了任务的专员来对比你们汇报的情报。”
“秘党果然还是不相信那份文档被毁了？”
“合情合理的怀疑，毕竟里面存放着有关你父母的信息，知道内情的人少之又少，但它却无比巧合的在你手上出了意外，校董会总需要一个交代，就目前来看，校董会里过半的声音认为是你故意破坏了这份文档。”
“的确是合情合理的怀疑。”路明非点点头，毕竟他真的干了这件事。
“而且秘党也在向正统方面施压，想要提审这次参与火车南站事件的李镜月，毕竟参与了这次任务的不止有你们和龙王，还有正统的人，他们想知道正统的情报又从何而来。”
“正统答应了？”路明非。
“不可能答应，如果是别的人，或许正在正统秘党合作蜜月期的正统就答应了，但参与者是李镜月，正统那边怎么可能放刘李之争的主角去做这种和折辱李镜月没有区别的事情。”昂热回道。
“但这一次事件终究是校董会占据了道德制高点，最后还是秘党的s级占据了上风，所以他们倒是能借机在三峡水下关于青铜城的调查方面敲一大笔下来。”昂热笑了笑，“但还是有部分人因为不能把李镜月弄来审问一番感到不快。”
“龙王的事情呢？”路明非注意到另一方面的事情昂热没有提起。
“已经被正统和秘党联手柄热度压下去了，龙王的出现将很多事情都压了下去，不然秘党关于文档的事情还能再咬一阵子。”昂热说，“现在大部分混血种势力都认为是有纯血龙类出没，还没有怀疑到龙王头上。”
“那针对龙王出没事件的小队名单确定了吗？”路明非熟悉执行部的应急小队成立条件，“疑似龙王出没”，完全足够执行部把所有外调的精英混血种们叫回来专门处理这件事情了。
“没有。”昂热摇头，“毕竟四大君主早已苏醒，但却深藏人类社会的事情冲击性太大了，直到现在还有很大一部分是认为你是错误估计了敌人的实力，认为那不过是位实力较为高强的次代种。”
“看来还是他们比我懂初代种。”路明非乐了。
“他们认可你杀死青铜与火之王的战绩，但这并不代表他们认可个人英雄主义，在很多人看来，你的成功和卡塞尔学院、秘党的帮助密不可分，天命屠龙者不过是秘党推出的又一个头，想要彻底敲碎一些人的世界观，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情。”
“可以理解。”路明非点头，从所罗门圣殿会骑士的存在可以看出不同混血种势力之间，的确存在看不同的认知，就算是秘党内部也不是铁板一块，只有真正颤见过龙王的人才能意识到天命屠龙者的含金量。
“有时候我也考虑是不是该在s级的评级上再加之几个称号，比如说ssr、ur什么的。”昂热笑。
“不过针对火车南站事件的调查组已经在那座滨海城市里展开了，结果过段时间就会出来，大概率是一无所获，毕竟一只纯血龙类能在人类社会中藏那么久，要想查出点线索会件很麻烦的事情。”
“确实。”路明非深有体会。
“眼下你要回学校，真正该担心的事情其实是即将到来的问询。”昂热说，“校董会这次直接跳过了执行部，派出了直属于他们组织安全委员会，力度会很大，施耐德教授已经被停职有段时间了，那些人正在查他过去十年所有经手的任务。”
“听起来象查户口。”路明非吐槽。
“比查户口还严格，ss级任务出了这么大的意外，结果对他们也并不友好，所以校董会这次动了真格的，一定条件下，那些人甚至能凌驾在校长权限上直接调查我，所以风纪委员会主席自然也不在话下。”昂热说。
“但我们起码还需要七天才能回学校。”路明非恍然大悟。
“感谢芝加哥工人们的罢工游行吧。”昂热眉飞色舞地说，“我们有正当的理由在这座城市滞留一个星期。”
这一个星期的时间刚刚好可以拿来给路明非他们对口供，大概校长也需要这段时间处理校园内部的不和谐声音，不过就昂热现在的样子来看
路明非认为昂热校长多半没有把这柄重锤放在心上。
话题聊到现在，路明非和昂热继续合作的关系也已经重新确定下来。
之所以说是继续合作与重新，大概是路鸣泽告诉路明非说，他和希尔伯特·让·昂热之间存在着一个秘密契约，也正因为这个契约的存在，才能说他们仍旧有着共同的敌人。
只要契约没有结束，路明非和昂热两个人的敌人尚未改变，那么他们就永远是卡塞尔学院的校长，和卡塞尔学院的s级混血种。
“趁着这段时间好好休息一下，你还需要时间继续消化那些信息。”昂热忽然说。
“我的暑假又多了七天？”
“合理假期，诺玛不会记你晚归。”昂热耸耸肩说，“当然，也不会记我晚归。”
“对了。”昂热低头看了一眼腕表，“半个小时后会有一个北京来的学生去芝加哥火车站等车，作为大二学长，你可以去那里接她一下，向她介绍一下芝加哥的情况，她是个穷姑娘，可能还需要你带她去住的酒店里。”
昂热从口袋里摸出来一张黑色的房卡，放到路明非手里。
“就是我刚刚说的酒店。”
“冒昧问一下她的名字是？”
“夏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