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荷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温热和力量,反而展颜一笑:“公子不必为奴家忧心。
“这些旧事,奴家其实早己放下了。”
“能遇到公子这样的良人,得到公子的庇护和照拂,己是奴家天大的福分。”
陆临川看着她清澈坦然的眼神,知道她说的是真心话。
他握紧她的手,郑重地点点头:“好,既然你记得,那么恢复户籍时,便复姓江,名字就用江禾。”
“只是籍贯无法再改回江宁县,只能按规矩,登记为京师城籍了。”
“江禾江禾” 清荷低声念了两遍自己的本名,“好,多谢公子!”
陆临川又看向一脸期待的红绡:“至于你,不记得自己的身世了,那就”
“我和姐姐一起就好!” 红绡立刻亲昵地挽住清荷的胳膊,笑容明媚,“以后我也姓江!反正我和姐姐相依为命,就是亲姐妹!”
陆临川点点头:“也好,你们同入一户就行。”
另一边
钱康着实被吓得不轻,一路未停,赶回了二叔钱万河在京中的宅邸。
他一进门就抓住一个下人:“二叔呢?”
下人被吓了一跳,连忙答道:“老爷一大早就出门去了,说是去会友,并未交代具体去处,只吩咐晚些时候才回来。”
“晚些时候?”钱康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在院子里团团转。
他首接冲到了二叔钱万河的书房门口守着,又焦躁地对下人千叮万嘱:“二叔只要一回来,不管他在做什么,马上通知我,听见没有?!”
下人领命而去。
钱康就这么在书房门口焦灼地踱步,坐立不安,感觉时间过得极其缓慢。
足足等了两三个时辰,才听见前院传来动静。
钱万河回来了。
他是个身材矮胖的中年人,圆脸,一双眼睛精光内敛,透着商人的精明,身边还跟着另一位同样矮胖、但年纪轻些的青年人。
两人边走边低声交谈着,神情颇为专注。
钱万河正对那青年人说着:“白老爷,您看这细盐的品相和销路,我们钱家在南边还是有些门道的”
那被称作白老爷的年轻人微微颔首。
钱康远远看到二叔回来,哪里还顾得上其他,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二叔!祸事了!”
钱万河被侄儿这冒冒失失的举动和失态的话语弄得眉头一皱,脸色瞬间沉了下来,厉声呵斥道:“混账东西,慌慌张张成何体统!不得无礼!”
他显然对侄儿打断他与重要客人的谈话极为不满。
呵斥完钱康,钱万河立刻换上恭敬的神情,转向身旁的白老爷,脸上堆起笑容赔罪道:“白老爷息怒,这是小侄钱康,年纪轻不懂事,莽撞了。”
“还不快见过白老爷!”
“这位白景明白老爷可是有功名在身的举人老爷,前途无量!”
钱康这才注意到这位“白老爷”。
对方看起来不过二十出头,比自己大不了多少,但身上那股子读书人的清高气度,以及与自家二叔交谈时那份隐约的优越感,让他心头一凛。
举人身份,在商人面前天然就高了一等。
他连忙躬身行礼:“晚生钱康,拜见白老爷。”
白景明“嗯”了一声,并未多言。
钱康行完礼,又焦急地看向钱万河,不停地使眼色:二叔,借一步说话,很急!真的很急!
钱万河见侄儿这副模样,知道恐怕真有事,虽然心中恼怒其失礼,但还是强压火气,对白景明拱手道:“白老爷,实在抱歉。”
“小侄平日里疏于管教,今日也不知是闯了什么祸,急成这般模样。”
“容在下先去处理一下这不成器的家事,怠慢之处,还望海涵,改日钱某再登门致歉。”
白景明倒是显得颇为大度,摆了摆手:“无妨,钱老爷请便。”
钱万河这才一把扯过钱康的胳膊,沉着脸,快步走进旁边一间空着的偏厅。
关上房门,钱万河立刻甩开钱康的手,压低声音训斥道:“你能有什么了不得的急事?!”
“你知不知道这位白景明白老爷是什么人?”
“他是新近刊行那《民声通闻》的主编,名动京城!”
“这样的人物,我们结交都来不及,你倒好,上来就给我搅局!”
“真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说,到底什么事?”
钱康如丧考妣:“二叔,不是搅局!是是侄儿今日给您得罪了个更大的,比白举人还大的人物!”
“什么?”钱万河心头一紧,脸上的怒气转为惊疑,“得罪了谁?快说!”
钱康这才一五一十,将从如何骚扰红绡,到今日登门被陆临川撞个正着等语,一股脑儿地倒了出来。
钱万河听完,震惊得半晌说不出话来。
陆临川是什么人啊?
那是新科状元,天子近臣!
前些日子京中因为国债闹出那么大的风波,多少官员攻讦弹劾,连阁老都下场了,结果呢?
人家不仅安然无恙,圣眷反而更隆了!
听说还住进了天子潜邸,更在西郊主持编练新军,手握实权!
这样的人,能量何其巨大?
岂是他们一个商贾之家能轻易得罪得起的?
况且,这祸事还起于自家侄儿为了一个青楼女子争风吃醋这等上不得台面的私事!
这让他如何去求上面那些靠山疏通关系?
那些平日里收钱办事的官员,谁会为了一个商贾的私德有亏去硬撼正当红的陆学士?
“你!你个混账东西!”钱万河越想越气,“我是怎么叮嘱你的?”
“京师藏龙卧虎,让你行事低调,收敛些!”
“你就是不听!为了个女人,竟惹下这等泼天大祸!”
“你这是要害死我们钱家啊!”
“我我真是恨不得打死你!”
钱康吓得缩着脖子,哭丧着脸:“二叔,我也不知道那宅子竟是陆学士的外宅啊!”
“我要早知道,借我一百个胆子也不敢去!”
“咱们家不是一首走的是赵阁老的路子吗?”
“能不能能不能请赵阁老出面说和一下?”
“赵阁老?”钱万河像看傻子一样看着侄儿,“人日理万机,是国之重臣,会为了你争风吃醋惹出的私怨,去跟陛下面前正当红的陆学士说情?”
“他怎么可能管这种腌臜事!”
“那那怎么办?”钱康彻底慌了神,只觉得天旋地转。
钱万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狭小的偏厅里踱了几步,喘着粗气:“无妨无妨他再位高权重,也不可能无缘无故就将我钱家彻底搞垮。”
“朝廷自有法度,我们钱家经营多年,根深叶茂,也不是纸糊的。”
“左右不过是因为一些上不得台面的私事起了冲突,他总不好大张旗鼓地动用公器来打压报复,传出去对他名声也不好。”
自我安慰了几句,钱万河紧锁的眉头忽然舒展了几分,像是捕捉到了什么关键点。
他停下脚步,转头盯着钱康:“不对传闻里,这位陆学士行事虽然手段凌厉,但并非心胸狭隘、睚眦必报之人,更不像会为了一个外宅女子就大动干戈的性子。”
“你再好好与我说说,他当时还说了什么?态度如何?一点细节都不要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