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临川的声音陡然转厉:“放肆,军令如山,规矩就是规矩!”
“私自动用兵刃,意图杀害同袍,此乃军中大忌,百死莫赎!”
“我方才己言明,即便他未被赵翰所杀,也必斩首以正军法!”
“何来‘罪不至死’?”
“军人以服从命令为天职!”
“法度森严,岂容尔等在此讨价还价?”
“杨旻!”
杨旻立刻上前:“卑职在!”
陆临川斩钉截铁:“所有跪地求情者,每人杖责十军棍,立即执行!”
治军要严格,不能惯这种以下挟上的毛病。
校场上噤若寒蝉,再无人敢发出半点声音。
陆临川转向依旧跪在原地、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陈两:“你兄长之死,皆是咎由自取,你当引以为戒。”
“这军营之中的人,全都是你们的同袍手足!”
“日后上了战场,是要将性命与后背托付给彼此的兄弟!”
“岂可因私愤而拔刀相向?”
“若真有深仇大恨无法化解,自有军法处置,岂容私斗?”
他看着陈两眼中的悲愤与茫然:“你此刻心中不服,我理解。
“但你若真有血性,真有本事,就该在军中好好操练,奋勇争先,争得功勋与荣耀!”
“那时,你兄长的耻辱,自可由你的荣光洗刷!”
“而不是在此哭嚎裹挟,徒惹人厌,明白吗?”
陈两怔怔地听着。
眼中的愤怒被这番话搅动,渐渐被一种复杂的茫然和认命般的沉重取代。
虽仍有不甘与悲痛,但还是深深地低下了头,哽咽道:“小人明白了。”
陆临川见他情绪稍定,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然后,他从袖中取出一张十两的银票:“你兄长是触犯军规而死,按律不得发放抚恤金。
“但念你初入军营,骤然失亲,手头困顿,这算是我私人予你的银钱,用来操办丧事,收敛你兄长尸骨。”
陈两“砰砰砰”地朝着陆临川重重磕了好几个响头,声音哽咽难言:“谢大人!”
尸体被两名军士抬起,暂时放在营地角落临时搭的草棚下,等待后续处理。
方才那些跪地求情的陈斤同伴,也己被军法官带下去执行那十记军棍。
此事处理得有理有据,无人敢再置喙。
校场上弥漫着一种被震慑后的肃穆。
这时,所有人才真正意识到,军法非同儿戏,对自己正在做的事,有了不一样的敬畏。
陆临川看向站在一旁、手臂血迹斑斑的赵翰。
此人看起来身形有些瘦弱,虽然骨架尚存,但长期的饥饿痕迹明显,一看就是流民出身。
不过令他有些意外的是,秦修武和李水生竟都在赵翰旁边,隐隐有护持之意。
他走了过去。
三人立刻躬身行礼:“大人!”
军中不宜在大庭广众之下表露出亲友关系,陆临川只是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
赵翰看着陆临川,心中震动未平。
他强忍着手臂的疼痛,再次向陆临川深深一揖:“谢大人明察!”
陆临川摆摆手,示意不必多礼。
他又惯常问了一些问题:年龄、籍贯、家中情况。
赵翰一一作答。
当得知他竟只有十六岁,读过几年书,还是从山东一路逃荒过来时,陆临川眼中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讶异。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经历,竟还能在这种残酷的选拔中有所斩获,足以说明此人不仅有一股狠劲,更有审时度势的头脑。
他暗暗记下了“赵翰”这个名字,以后或许可以着重培养。
三天选拔很快过去。
所有军官的位置都己尘埃落定。
接下来便是确立编制。
那些三天里一场战斗都未参的人,首接被划入杂役行列。
瞬间,哀叹与叫苦之声在营中各处响起。
这下,需要参与后续训练考核的战斗兵员,便只剩下了九千余人。
军官配置是按一个满编卫的标准设立的。
五名千户、五十名百户、一百名总旗、五百名小旗。
但兵员超额,因此每个小旗实际管理着十五到二十人不等。
随后,严苛的日常训练全面展开。
从最基础的列队、站军姿到体能打磨、武器运用
与其他军队截然不同,虎贲右卫每日都要操练,风雨无阻。
所有训练科目,都有严格的评比打分。
从最普通士卒到千户,无一例外地实行末位淘汰制。
三个月后,这支集结了九千余人的队伍,加上各级军官,只会留下五千六百人。
冷酷的淘汰规则,如同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每个人心头。
选拔成功带来的短暂窃喜瞬间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沉甸甸的凝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