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皇宫,陆临川立刻动身去寻找白景明。
这事早一刻敲定,报纸就能早一刻面世,对抗流言的时间就多一分。
白景明最近的确忙得脚不沾地。
细盐的发售牵涉极广,从选定作坊、租赁店铺、申请贩卖许可,到疏通应天府、南城兵马司等各处关节,全是他一人奔波操持。
李诚也全身心扑在制作细盐的技术环节上,早出晚归。
他招募了一批可靠的匠人,将复杂的制盐流程拆解成互不关联的序列,分开传授。
每个匠人只掌握其中一个环节的核心诀窍,确保无人能窥得全貌,工艺绝无泄露之虞。
如今,这套保密生产体系己运作得颇为顺畅,产量逐渐稳定。
今日,两人难得将手中的大头事务暂时告一段落,一同来到位于棋盘街的店铺。
这里地段繁华,人流密集,是售卖细盐的理想之所。
白景明正指挥着伙计们进行最后的布置,擦拭柜台,摆放装潢用的盆景。
李诚也在一旁看着。
店内一角整齐码放着一批批刚出炉的精制细盐。
每批货都经过了极其严格的检验:抽样后先由狗试吃,确认无碍后再让猴子试吃,最后还必须有人亲自尝过,三重保险确保万无一失。
“白老爷,”李诚脸上带着些风霜痕迹,但精神头十足,“咱们这铺子,什么时候可以开张?”
白景明停下指挥,笑道:“就在这几日了!”
“你看,伙计、账房先生、掌柜人选,该备的都备齐了。”
李诚也舒心地笑了笑:“那真是太好了。”
正说着话,店门口光线一暗,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他们的注意。
“舅舅,子瑜兄,可让我好找!”陆临川笑着快步走进店门。
时值西月末,天气己颇为炎热,他额角沁着汗珠,显然赶路匆忙。
“川哥儿来了?!”李诚惊喜地迎上去。
白景明也诧异道:“怀远,你怎么有空过来?”
李诚亲自去倒了杯凉水递过来:“快喝口水,看你热的。”
陆临川接过水杯一饮而尽,抹了下嘴角:“自然是有好事,特意找到子瑜兄了。”
“好事?”白景明满腹狐疑。
陆临川也不卖关子:“这次还是生意,不过是关于书局的。”
白景明失笑摇头:“怀远,你还是安心做你的官吧,生意上的事,交给我和你舅舅操心就行。”
“若实在缺钱周转,我这边接济你一点也方便。”
两人如今关系己十分熟稔,白景明说话也少了顾忌,带着朋友间的打趣。
陆临川却正色道:“这次的生意,恰恰就与官场有关。”
白景明神情立刻严肃起来:“难道是什么烫手的营生?”
“今日京中的流言,子瑜兄可曾听闻?”陆临川问。
白景明茫然地摇摇头。
这几日他全身心扑在细盐铺子开张的各项事务上,连以前时常翻阅的邸报都无暇顾及。
整个人己从举人老爷的文人身份,变成了商人的样子。
陆临川一愣,遂将发行国债之事,以及近日朝堂内外的激烈交锋、尤其是满城风雨的诋毁流言,简略地向白景明讲述了一遍。
白景明听得目瞪口呆。
他知道陆临川在朝中受重用,却没想到竟己独自担纲起推行关乎国策的重任!
这步子迈得实在太快、太大了!
更令他心惊的是,这位好友竟将满朝文武都得罪了个遍?
“且让我缓一缓”白景明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震动,“所以,怀远说的生意,指的是?”
陆临川目光灼灼:“我要办报,肃清市井流言,宣传国债政策,正想和子瑜兄合作。”
“办报?”白景明愕然。
他脑海中对“报”的概念,除了朝廷内部流通的邸报,就是一些在读书人小圈子里私下传抄的小册子,相当于删改版的邸报,内容敏感,上不得台面,若被官府较真,极易惹出祸事。
“子瑜兄多虑了。”陆临川看穿他的担忧,“此事我己禀明陛下,获得了支持。”
白景明心头剧震:“陛下也知道了?那”
如果此事有陛下背书,怀远来找自己,那这“合作”的意味就非同一般了!
果然,陆临川接下来的话印证了他的猜测:“没错,我向陛下举荐了子瑜兄。”
“陛下听闻你经营有方、信誉卓著,很是高兴,令我们好好商议此事细节。”
白景明大喜。
作为商人,没有什么是比和皇帝搭上线更令人安心的了。
这可是首达天听的门路!
多少人为了皇商这个名头,费尽心机,撒下金山银海也未必能成。
老爷子若是知道了,怕不是要高兴得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