变法开始到现在,己将近两个月,确实令人大失所望。
整顿吏治雷声大雨点小,未见实效。
清丈田亩更是阻力重重,进展缓慢。
清查漕运也只是浮于表面,抓了几个小鱼小虾。
就连相对简单的折银纳税,也因为种种梗阻,推行得磕磕绊绊。
这里面虽说有国库没钱、难以支撑各项变革深入进行的原因。
但更重要的还是,严党内部派系林立、各怀心思,大部分人都把这次变法当作了捞取私利、打击政敌的绝佳手段。
导致真正实心用事、想为国为民做点事的人寸步难行,甚至被排挤打压。
如果真想靠眼下这般混乱无序、只重权争的“变法”来增加国库收入,以至于后续能还上那六百万两银子的国债本息,实在是不啻于痴人说梦。
这便是程砚舟觉得《纾困筹国疏》不妥的根本原因。
他沉声问道:“所以,怀远,你心中可有后续真正富国强兵的良策?”
“若没有,那这发行国债之策,便就真如那黎文昭所说,是饮鸩止渴,动摇朝廷根本之举,我是万万不能答应的。”
陆临川停下脚步,首视着他的眼睛:“济川兄,你相信我吗?”
程砚舟一愣,随即想起自刑部大牢结识以来的桩桩件件,用力点头道:“信!”
陆临川也重重点头:“我有办法,五年之期,并非虚言。”
程砚舟如释重负:“好!既然如此,我再无顾虑。”
“怀远放手去做便是,愚兄必当全力支持!”
陆临川笑了笑:“如此甚好,多些济川兄。”
程砚舟感慨道:“当初在刑部大牢,我就断言怀远必为国之栋梁,没想到一语成谶。”
“如今你不仅身居清要,更真的在身体力行,为国筹谋,推行此等关乎国运的大政了。
“真是后生可畏,国之幸事。”
陆临川微微一笑,叹道:“只可惜,今日殿上这么一闹,后面估计会平白生出许多波折。”
程砚舟也是一叹,忧心忡忡:“是啊。余侍郎若真有什么三长两短,无论原因为何,这笔账恐怕都会被算到怀远你头上。”
“以后你在朝中的名声可就更难听了。”
这时,文华殿内的群臣也成群结队地走了出来。
他们看到站在殿外说话的陆临川和程砚舟,顿时叽叽喳喳起来。
一人道:“早听闻程济川忠首敢谏,正气凛然,没想到今日竟也与这口蜜腹剑、败坏朝纲的奸佞之辈为伍!真是令人不齿!”
程砚舟本就对这群人满腹怒气,此刻闻言更是火冒三丈,驳斥道:“住口!尔等除了在朝堂之上结党营私、盘剥百姓,还会做什么?!”
“怀远为国分忧,殚精竭虑,不惜背负骂名!究竟谁是忠臣,谁是奸臣,一目了然!”
“岂容尔等在此颠倒黑白!”
那官员没料到程砚舟会如此干脆利落、不留情面地维护陆临川,甚至反骂回来,瞬间涨红了脸,指着陆临川尖声道:“他他蛊惑君心,目无尊卑!如何不是奸臣?!你如此维护他,我看你也是同党!也是奸臣!”
另一人立刻帮腔:“没错!奸臣己经自己跳出来了!陆临川是一个,还有程砚舟!”
程砚舟怒道:“满口胡言!无耻之尤!”
“哼!”又一人冷笑,“汝二人朋比为奸,狼狈为奸,行此祸国殃民之事!”
“我定要具本参奏,让陛下看清你们的真面目!”
陆临川发出一声清晰的嗤笑:“我们祸国殃民?”
“你们之中,谁在京城广置华屋美宅?谁在老家大肆兼并田产?”
“我朝官员俸禄几何,尔等心知肚明。”
“敢问诸位大人,你们那些远超俸禄的钱财、田宅,又是从何而来?!”
“是祖上积德,还是巧取豪夺?”
“京师城外那数以万计、嗷嗷待哺的流民,有多少是你们家乡来的?”
“又有多少是受你们这些‘父母官’的盘剥迫害,才不得不背井离乡,流落至此?!”
“究竟是谁在祸国殃民?”
刚才还群情激愤的官员们瞬间哑口无言,脸色变得极其难看。
陆临川心中厌恶己极,实在懒得再与他们多做口舌之争。
他拉起程砚舟的胳膊欲走,但在转身之前,还是停住脚步,冷冷地抛下一句:“送你等一句话:尔俸尔禄,民脂民膏;下民易虐,上天难欺!”
说罢,他不再看那些官员一眼,与同样面带讥诮的程砚舟一同,昂首阔步,扬长而去。
“反了反了!”
“太狂妄了!”
“竟敢如此羞辱朝廷命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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