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军部的会议不欢而散,李维明和王铭等人带着不甘离开。
但林风最后的命令他们必须服从:此事到此为止,严禁外传。
房间里只剩下林风一人。
林风没有立刻休息,他点燃了一支皱巴巴的香烟,烟雾缭绕中,他的眉头紧锁,眼神深邃如潭。
李维明和王铭提议,象两颗投入心湖的石子,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他何尝不想快意恩仇?何尝不想带着这支与他生死与共的部队,摆脱那令人心寒的桎梏?
但冲动解决不了问题,只会将新一军残存的种子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用战略家的眼光,而非仅仅是受害者的情绪,来审视眼前的绝境和未来的道路。
实力对比: 新一军如今只剩数千残兵,重装备尽失,补给断绝,如同猛虎失去了利爪和牙齿。
在赣北,虽是友军地盘,但终究是客军,仰人鼻息。
一旦宣布“独立”,立刻会成为失去根基的孤军,不仅要面对日军的压力,更可能被第九战区或其他中央军部队视为叛乱而加以剿灭。生存都是问题,何谈发展?
“国民革命军”这块牌子,在当下仍然是抗战最大的正统旗帜。
失去了这个名分,新一军就会从抗日英雄变成“叛军”、“土匪”,失去民心基础和国际观瞻的合法性,募集兵员、获取援助将难如登天。
大局考量: 日军仍是中华民族最凶恶的敌人。
内部矛盾再大,也绝不能因此导致抗日统一战线的破裂,那将是亲者痛仇者快的蠢事。
枪口对内,无论出于何种理由,都将是历史的罪人。
烟雾中,一个清淅而艰难的思路逐渐成型:忍辱负重,蛰伏待机。
目前必须表现出对汉城统帅部的“服从”和“忠诚”。
要充分利用这次悲壮突围的事迹,向军委会喧染新一军的牺牲与忠诚,竭力争取优先补充兵员、装备和物资。
目的是尽快恢复新一军的战斗力,这是未来一切的基础。
在配合第九战区作战的同时,巧妙地在驻地经营自己的势力。与地方士绅创建良好关系,控制一定的局域作为实际上的“根据地”,秘密储备物资,训练基层官兵,培养绝对忠于自己的骨干体系。
要让新一军逐渐成为一个既能对外作战,又具备相当独立生存能力的“小体系”。
战争局势瞬息万变。他需要耐心等待,等待中央军进一步被削弱,等待其他势力崛起,等待国际形势发生变化。
当时机成熟,当新一军羽翼丰满,当上层再无随意牺牲他们的资本时,才是真正摆脱束缚、实现独立自主的时刻。
此次遭遇,让林风彻底看清了单纯效忠于某个人或某个腐败体系的危险。
未来,他要潜移默化地向官兵灌输一种新的理念:我们首先是国家的军队,是人民的军队,最终要听命于国家和民族的利益,而非某个高高在上的独裁者。
要将新一军打造成一支有理想、有原则、有独立人格的钢铁雄师。
想到这里,林风掐灭了烟头,这是一条更为漫长、更为凶险的道路,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智慧,甚至需要继续忍受可能的委屈和不公。
但这是唯一能让新一军真正活下去、并最终实现自身价值的道路。
第二天,林风召集了李维明、王铭等内核将领,没有再多说什么慷慨激昂的话,只是平静地宣布了他的决定:
“诸位弟兄的委屈,我明白。但眼下,活下去,重新站起来,比什么都重要。我们要象越王勾践一样,卧薪尝胆。”
“从今日起,新一军上下,务必精诚团结,对外只言抗战,不言其他。
全力配合战区,积极整训,向统帅部尽力争取一切资源。”
“我们要让所有人看到,新一军,是打不垮的!今日之屈辱,他日必以十倍的力量讨还!
但讨还的方式,不是分裂,而是让我们自己,变得无可替代,强大到足以主宰自己的命运!”
李维明和王铭对视一眼,从林风平静的话语中,他们听到了一种极致的决心。
他们明白了林风的深意,这是以退为进,是真正的老成谋国之举。
“是!军座!”众人齐声应道,
从此,新一军在赣北的休整与重建,表面上是在恢复中央军精锐的荣光,暗地里,却悄然播下了一颗寻求独立自主的种子。
他们等待着,那个属于他们的时机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