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脸上的表情，瞬间从警剔变成了惊愕，然后是手足无措的紧张。
“您……您就是何处长？”李卫国结结巴巴地开口，额头上已经见了汗，“您怎么……怎么来了也不提前说一声，我们好去接您啊！”
老厂长王建业也是一个劲地点头，紧张地搓着手。
“是啊是啊，何处长，您看这……我们都不知道您来了。”
何雨辰没有理会他们的客套。
他伸手指了指那台冲压机。
“王厂长，李副厂长。”
“你们觉得，那个工位，一个小时能冲压多少个机身？”
两人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都愣住了。
话题转得太快，他们根本没反应过来。
李卫国估算了一下，有些不确定地说道：“大概……一百二十个？”
何雨辰摇了摇头。
“我告诉你，他现在一个小时，最多八十个。”
他顿了顿，语气依旧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把那台冲压机，向左平移半米。把旁边的料车，转九十度，放到他身后。”
“什么？”李卫国没听懂。
何雨辰没有解释。
他看着老厂长王建业，一字一顿地说道。
“照我说的做，他的效率，能提升到一百五十个。整个工厂，所有工位，都存在类似的问题。”
“我给你们一天时间，把所有生产线的工位布局，全部重新调整。”
“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一份全新的，以秒为单位计算的，标准作业指导书。”
王建业的嘴巴，微微张开，整个人都懵了。
以秒为单位？
标准作业指导书？
这是什么东西？他听都没听说过！
何雨辰的声音再次响起，象一把重锤，敲在他的心上。
“如果做不到。”
“明天，你们两个，就不用来上班了。”
一句话。
石破天惊。
何雨辰说完，转身就走，没有丝毫拖泥带水，仿佛只是说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只留下王建业和李卫国，站在原地，如遭雷击。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们的后背。
“明天，你们两个，就不用来上班了。”
这句话，像魔音贯耳，在两人脑中疯狂回响。
开玩笑？
不！
何雨辰的眼神，平静得可怕。
那是一种掌握着绝对权力，可以随意决定他们命运的平静！
他不是在商量，也不是在威胁。
他是在下达一个不容置疑的命令！
“王……王厂长……”李卫国的声音都在发颤，脸色煞白，“这……这可怎么办啊？”
王建业的嘴唇哆嗦着，脑子里“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以秒为单位？
标准作业指导书？
这到底是什么东西！他搞了一辈子生产，管了几十年工厂，连听都没听说过！
还一天时间？
这怎么可能完成！
“怎么办？干！还能怎么办！”
王建业毕竟是老厂长，关键时刻，一股狠劲从心底冒了出来。
他很清楚，这位新来的何处长，是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
“快！叫所有车间主任，工段长，技术员，全部到会议室开会！五分钟内到不了的，也给我滚蛋！”
老厂长一声怒吼，彻底撕下了平日里和蔼的面具。
李卫国也反应过来，现在不是发懵的时候，是拼命的时候！
他拔腿就往办公楼跑，一边跑一边喊：“都动起来！快！快！”
整个创汇机械厂，瞬间炸了锅。
一场前所未有的大风暴，席卷了每一个角落。
会议室里。
王建业把何雨辰的话，原封不动地砸在了所有人脸上。
所有人都听傻了。
“把冲压机平移半米？王厂长，那大家伙几吨重，说移就移？”
“料车转九十度？那过道不就堵死了吗？”
“还有那个……标准作业指导书？还要计算到秒？这不扯淡吗！工人干活还能掐着秒表？”
质疑声，抱怨声，此起彼伏。
“都给我闭嘴！”
王建业猛地一拍桌子，眼睛通红，象一头被逼到绝路的狮子。
“我告诉你们！今天完不成，我跟李副厂长就得卷铺盖滚蛋！我们滚蛋之前，先让你们滚蛋！”
“别问为什么！别跟我讲困难！何处长的命令，就是天！”
“现在，所有人，拿着尺子，卷尺，粉笔，全部落车间！一个工位一个工位地给我量！给我改！”
“李副厂长，你带几个会写字的，就研究那个‘标准作业指导书’！不管懂不懂，先给我把架子搭起来！把每个动作都给我拆开写！”
整个下午，加之整个晚上。
创汇机械厂灯火通明，人声鼎沸。
“一车间！那台钻床往左挪三十公分！快！”
“二车间！安装工位的零件盒，全部换成斜口的！方便工人拿！”
“起重机！慢一点！注意安全！”
王建业拿着一个铁皮喇叭，吼得嗓子都哑了。他和李卫国一人负责两条线，亲自上阵，搬机器，拉尺子，满身都是油污和汗水。
工人们也都被这股疯狂的劲头吓住了，不敢有丝毫怠慢，让干什么就干什么。
办公楼里，李卫国带着几个技术员，愁得头发都快薅光了。
“标准作业指导书……”
“第一步，左手拿起机壳。”
“第二步，右手拿起螺丝刀。”
“第三步，将螺丝刀对准螺丝孔……”
“这……这写出来也太傻了吧？”一个年轻技术员小声嘀咕。
“傻也得写！”李卫国咬着牙，“何处长说了，要以秒为单位！我们估算一下，拿起机壳，大概要多久？一秒？还是两秒？”
一群人围着一张桌子，对着一个简单的零件，像研究什么绝世难题一样，争论得面红耳赤。
这一夜，无人合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