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晨曦刚露，巨大的广场已是一片人声鼎沸。
一座巨大的斗丹台已然立起。
台子两侧，各摆放着一尊制式统一的丹炉，闪铄着紫铜光彩。
台下人声嘈杂，议论的焦点无一例外，全都集中在即将开始的这场实力悬殊的斗丹上。
“药冥师兄丹道天赋卓绝，深得毒炼长老真传，据说已能尝试炼制地阶丹药的雏形。”
“就是，楚渊凭什么跟他比，凭他那走了狗屎运捡来的《药神经》吗？”一个枯木一系的弟子高声嘲讽，引得周围一片附和。
“可不是嘛，丹道靠的是经年累月的苦功和名师指点，他一个卑贱药人出身，摸过几天丹炉？识得几味药材？”另一人语气刻薄，毫不掩饰鄙夷。
“依我看，他就是骑虎难下，硬着头皮上来丢人现眼的。等会儿输了，不仅要奉上经文，还得当众磕头，这圣子之位，怕是要成百花门最大的笑话了……”
就连一些洛长风一系的弟子，也纷纷摇头，显然极不看好楚渊。
有的更是一脸嘲讽，毕竟楚渊这段时间可谓是风头无两，不仅从药人直晋圣子，而且和宗门中两大美女牵扯万千，妒忌者彼彼皆是。
观礼台上，门主洛长风和枯木等几位太上长老早已在坐，下首位是几十名其他长老以及执事，位次按照修为自高往低落座。
洛长风面无表情，不见喜怒。
枯木长老等人，则大多面带戏谑，与身旁之人低语时，目光扫过斗丹台，毫不掩饰对药冥的看好。
“公开斗丹？哈哈哈，倒是件新鲜事，老祖我也来瞧瞧热闹！”
一道黑风挟着森然气息骤然降临，风千绝的身影已出现在观礼台主位之上。
台上众人，包括洛长风在内，立刻起身行礼，表面功夫做得十足，只是各自眼神闪铄，心思难测。
药冥早已到场。
他特意换上了一身崭新弟子服，衣袂飘飘，负手立于斗丹台一侧，下巴微抬，眼神倨傲。
他身边还跟着两名殷勤的跟班弟子，或摆放各式药材，或擦拭丹炉。
“时辰将至，那楚渊莫非是怯战，做了缩头乌龟不成？”药冥嘴角冷笑，“若真是怕了，现在滚来磕个头，或许我心情好，还能给你留几分颜面。”
他的跟班立刻高声附和：“药冥师兄仁慈，只怕某些人自知不敌，正躲在哪个角落里，抱着洛师妹寻安慰呢，可惜啊，靠女人可赢不了斗丹。”
刺耳的哄笑声再次响起，引得台下不少人也跟着笑了起来。
就在这时，人群边缘传来骚动。
“来了！楚渊到了！”
人群自动分开一条通路。
只见楚渊青衫磊落，缓步而来。
他面色平静，看不出丝毫紧张之色。
洛柒柒跟在他身侧，小脸上带着几分不满，气鼓鼓地瞪着周围那些议论纷纷的人，偶尔还回敬几个白眼。
只是她的小手却悄悄拽着楚渊的衣袖，透露着她内心中的紧张。
“磨磨蹭蹭，我还当你临阵脱逃了。”药冥见到正主，冷哼一声。
楚渊脚步未停，径直走到斗丹台边，轻轻拍了拍洛柒柒的手背，示意她安心，然后身形一晃，便轻飘飘地落在了台上，与药冥遥遥相对。
“药冥师兄如此心急，是赶着输完好去向你那师父哭诉么？”楚渊开口，语气平淡。
“牙尖嘴利。”药冥面色一沉，“待会儿丹成之时，希望你还能笑得出来，废话少说，既然比试内容由你定，划下道来吧，莫要弄些上不得台面的东西，徒惹人笑。”
楚渊目光扫过台下，最后回到药冥身上，缓缓开口：“既然药冥师兄如此自信，那我们就比点简单的。”
他顿了顿，在众人好奇的目光中，一字一句道：“不比丹药品阶，不比成丹数量。我们就比炼制龙虎丹。”
此言一出，台下瞬间哗然。
“那不是最基础的黄阶下品丹药吗？”
“他这是什么意思？自暴自弃了？”
“选这种丹药，是知道自己炼不出高阶丹药，故意拉低层次，好输得不那么难看吧，真是打得好算盘……”
龙虎丹，确实是入门级丹药，功效简单粗暴，能在短时间内激发修士潜力。
但其所用主辅药材，如烈阳草、赤炎果等，皆属性狂暴，炼制时极难平衡，稍有不慎便会炸炉，因此虽品阶低，对控火和药性融合的要求却一点也不低。
药冥闻言，先是愕然，随即脸上涌现出被羞辱的怒意，嗤笑道：“楚渊，你在消遣我？拿这种垃圾丹药与我对决，你……”
他的话还没说完，便被楚渊打断：“不得使用寒玉髓作为辅助药材。最终，以成丹定胜负。”
不得使用寒玉髓？
所有人都惊呆了！
谁不知道，寒玉髓在炼制龙虎丹时必不可少，其温和的寒属性正是中和诸般阳刚燥烈药材的关键。
没有寒玉髓调和，那些狂暴的药力在丹炉内根本无法融合，百分之百会炸炉。
这根本就是违背了最基本的丹道常识。
高台上的长老们也都皱紧了眉头，枯木长老更是直接冷哼出声：“胡闹，无寒玉髓炼龙虎丹？此子莫非是自知必败，故意提出无法完成之题？”
风千绝倒是眯起了眼，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兴趣，似乎在等待着什么。
药冥在短暂的错愕之后，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狂笑，仿佛听到了世间最可笑的笑话：
“楚渊，我原本以为你只是无知，现在看来，你根本就是个彻头彻尾的蠢货，不用寒玉髓炼龙虎丹？哈哈哈……你那《药神经》难道是教人如何做梦的呓语不成？”
面对这铺天盖地的质疑与嘲讽，楚渊面无表情。
他之所以选择龙虎丹，正是看中其药性狂暴极易失败的特点。
他所依仗的，正是《药神经》中记载的九转柔丹诀。
这，才是他敢提出如此规则的底气所在，以寻常之法对阵药冥，他并不能保证稳赢，毕竟对方可是实打实的丹道高手。
楚渊无视他的嘲讽：“药冥师兄若是不敢，现在认输即可，交出你的丹方心得，磕头便免了，我也懒得受你跪拜。”
“我不敢？我会怕你这个药人废物？”药冥被彻底激怒，指着楚渊喝道，“好，我就睁大眼睛看着，你是怎么被炸得灰头土脸，然后乖乖奉上《药神经》的，你若炼不成，我要你跪着爬下这斗丹台！”
“聒噪。”
楚渊不再看他，转身走向属于自己的那尊丹炉，袖袍一挥，所需的基础药材便整齐地出现在台面上，唯独缺少了那抹莹白的寒玉髓：“你还是担心自己吧，别到时候手忙脚乱，被炸死可就贻笑大方了。”
斗丹，正式开始。
两人几乎同时引火，灼热的气息瞬间升腾，斗丹台周边的空气都微微扭曲。
药冥手法娴熟，显然是经过千锤百炼。
他率先将几味辅药投入炉中，动作行云流水，极具观赏性，引得台下阵阵低呼。
他特意瞥了楚渊一眼，见楚渊还在不紧不慢地处理着烈阳草，嘴角不禁泛起一丝冷笑。
在他看来，楚渊已然输定了，没有寒玉髓，前面处理的再好，到了药力融合的关键时刻，也注定是炸炉一途。
他心中早有对策，不让用寒玉髓，必然不可能连成龙虎丹。
他只需要表面上装作炼制龙虎丹，暗中用师父毒炼的“融丹掩息法”随便炼制一颗丹药，伪装成龙虎丹的气息即可。
到时候只要楚渊炸炉，而自己却拿出了成丹，胜负自然一目了然。
楚渊对药冥的视线恍若未觉，全身心沉入药材和丹炉之上。
他的动作看似缓慢，却异常精准，指尖蕴含着羲和火的灵力吞吐，不断捶打淬炼着各色主药里面的狂暴气息。
时间慢慢过去，两人面前的丹炉都已开始发出低沉的嗡鸣，炉内药液翻滚，散发出浓郁的药香。
药冥那边，一切按部就班，他已经准备投入主药，并且手中暗掐指诀，准备伺机将与龙虎丹药性相近的玄机初阶升灵丹药材投入其中。
他刻意比楚渊慢了许多，脸上带着胜券在握的嘲讽，等待着看楚渊如何出丑。
只要楚渊这边一炸炉，他就可以趁乱将升灵丹的药材投进丹炉，说不得，自己还能创造一个没有寒玉髓而炼成龙虎丹的传奇。
即便他炼出来的并非龙虎丹。
再看楚渊，此时他炉内各色药液已然泾渭分明，狂暴的能量开始相互冲撞，引得丹炉微微震颤。
所有人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目光死死盯住楚渊，等待着他的下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