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笛声渐渐远去,巷子里的积水倒映着陆明夏苍白的脸。她抱着醒魂壶和茶谱,后背紧贴着潮湿的砖墙。周子墨的惨叫声似乎还在耳边回荡,那壶滚烫的茶汤泼在他脸上时发出的\"嗤啦\"声,像极了煎肉的声响。
怀里的醒魂壶突然轻轻震动,壶嘴飘出一缕白雾,在夜色中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老人轮廓。陆明夏屏住呼吸,看着那张由水汽组成的苍老面孔。
雾气倏然消散,巷子里只剩下雨滴敲打青石板的声音。陆明夏把茶谱塞进贴身的内袋,醒魂壶用外套裹好,钻进了一条更窄的小巷。
城南是月河镇的老旧区,青石板路凹凸不平,两边的木结构老房子歪歪斜斜地挤在一起。凌晨三点,整片街区只有一盏路灯还亮着,照着\"陈记茶铺\"的斑驳招牌。
陆明夏犹豫了一下,轻轻叩响门板。出一线灯光,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谁啊?
昏暗的灯光下,陈瞎子的眼睛像两颗浑浊的玻璃球。他穿着对襟盘扣的灰布衫,脖子上挂着一枚铜钱,指甲缝里嵌着洗不掉的茶渍。
陆明夏刚踏进门槛,老人就反手锁上了门。茶铺里堆满了各式茶罐,空气中飘着复杂的陈茶香。最里间的八仙桌上摆着一套茶具,炭炉上的水壶正冒着热气。
醒魂壶刚放到桌上,壶身就泛起一层细密的水珠。陈瞎子干枯的手指抚过壶身的曲线,突然停在壶嘴下方三寸处。
陆明夏把今晚的事一五一十说了出来。说到茶谱时,老人突然站起身,从身后的博古架上取下一个紫檀木匣。
陆明夏的心跳骤然加速,她看向窗户,窗帘缝隙间似乎有黑影晃动。陈瞎子从桌下抽出一根枣木棍,示意她躲到里屋去。
布袋里是一种散发着奇异香气的茶叶,陆明夏认出这是武夷山特有的\"醉仙茶\",传说能让人产生幻觉。
门板突然剧烈震动起来,有人在外面用力踹门。陈瞎子抄起枣木棍,挡在陆明夏前面。
门闩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陆明夏抱紧醒魂壶,突然感觉壶身在掌心微微发热。她低头看去,壶嘴正缓缓渗出几滴琥珀色的茶汤。
就在门闩断裂的瞬间,陆明夏抓起《醒魂录》冲向后面。身后传来周子墨的怒吼和陈瞎子的呵斥声,接着是重物倒地的闷响。
后门外是一条堆满杂物的窄巷。陆明夏数到第三个巷口,果然看见一辆罩着防水布的三轮车。她掀开坐垫,钥匙就插在点火孔里。
三轮车发动的声音引来了追兵。陆明夏从后视镜看到两个黑影冲出巷子,其中一人脸上缠着纱布——是周子墨。她猛踩油门,三轮车歪歪扭扭地冲了出去。
月河镇的巷道错综复杂,陆明夏拐了几个弯,终于甩掉了追兵。天边已经泛起鱼肚白,她把车停在一处废弃的码头,抱着醒魂壶和两本册子,躲进了一间破旧的仓库。
仓库里堆满了发霉的茶叶包,潮湿的空气里飘着淡淡的霉味。陆明夏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翻开《醒魂录》。
她继续往下读,发现醒魂壶不仅能泡出人心的味道,还能辨别谎言,甚至在某些特殊条件下,可以预见未来。上写着一段让她毛骨悚然的文字:
陆明夏想起周子墨手腕上的伤疤,和昨晚壶嘴喷出的滚烫茶汤。她小心地掀开包裹醒魂壶的外套,借着晨光检查壶身——果然,在壶嘴下方出现了几道细如发丝的红纹,像是血管一样微微凸起。
三滴鲜血落入壶中,她倒入热水,盖上壶盖。茶壶开始微微震动,壶嘴冒出缕缕白烟,在空中形成一张模糊的老人脸。
陆明夏心头一紧,抓起东西就往外跑。当她赶回陈记茶铺时,店门大敞,地上散落着打碎的茶罐。陈瞎子倒在里屋的门槛上,额角有一道狰狞的伤口,鲜血已经凝固。
老人艰难地指向墙角的一个暗格。陆明夏打开暗格,里面是另一本用油布包裹的册子——这才是真正的《陆氏茶谱大全》。
话未说完,老人突然剧烈抽搐起来,嘴角溢出白沫。陆明夏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叫救护车,却听到远处传来警笛声——有人已经报了警。
她必须走了。陆明夏把真茶谱塞进怀里,最后看了一眼昏迷的陈瞎子,从后门溜了出去。
街角的早点摊已经开始营业,蒸汽在晨光中袅袅升起。陆明夏买了两个包子,一边吃一边翻看真茶谱。扉页上有一幅手绘的地图,标注着武夷山某个隐秘的位置。
包子才吃了一半,陆明夏就看见周子墨的黑色轿车从街角驶来。她压低帽檐,快步走向三轮车停靠的地方。
车子发动时,醒魂壶在她背包里突然变得滚烫。陆明夏停下车,打开壶盖——里面的茶汤不知何时已经变成了血红色,正在剧烈翻腾。
后视镜里,那辆黑色轿车正加速驶来。陆明夏猛打方向,三轮车冲进了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小巷。巷子尽头是个陡坡,她来不及刹车,车子直接冲了下去——
三轮车在坡底翻了个底朝天。陆明夏被甩出车外,滚进了路边的排水沟。她挣扎着爬起来,发现背包裂了个大口子,醒魂壶不见了。
指尖突然触到冰凉的紫砂,陆明夏长舒一口气,抓起醒魂壶就跑。壶身上那些红纹变得更明显了,像是有什么东西在里面蠕动。
前面就是月河码头,最早一班去南平的船正要启航。陆明夏掏出身上所有的钱买了张票,在汽笛声中跳上了甲板。
船舱里挤满了早起的商贩和旅客。陆明夏找了个角落坐下,把醒魂壶和两本册子紧紧抱在胸前。透过舷窗,她看见周子墨的车停在码头,那个缠着纱布的身影正愤怒地踢着轮胎。
船缓缓驶离岸边,陆明夏终于松了口气。她低头检查醒魂壶,发现壶底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小小的裂纹。
窗外,朝阳已经升起,河面上泛着金色的波光。陆明夏摩挲着壶身上的裂纹,知道一场关乎生死存亡的追寻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