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如同实质的潮水,裹挟着李岩的意识沉沉浮浮。他感觉自己被撕成了两半——一半是那个拖着残腿活了二十年的普通人,一半是某种正在苏醒的、古老而冰冷的存在。右半身的皮肤下,青黑色的纹路如同活物般蠕动,每一次脉动都带来撕裂般的剧痛。
陈涛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像是隔着一层厚厚的毛玻璃。李岩努力聚焦视线,看到好友模糊的脸在眼前晃动。陈涛的嘴角挂着血迹,右臂不自然地垂着,但左手仍死死抓着他的肩膀。
李岩的喉咙里挤出一声不似人类的嘶吼。他的右手指甲已经变成了锋利的黑色尖爪,不受控制地抓挠着地面,在水泥地上留下道道深痕。
李岩的视野被分割成两半——左眼看到的是陈涛惊恐的人类面孔,右眼却看到一团模糊的金色光晕,那是陈涛的阳气,现在正被自己右半身散发的青黑色能量侵蚀着。更可怕的是,他能听到地窖角落里那些游魂的窃窃私语,它们用古老的蛇语重复着一个词:\"容器容器容器\"
常天龙巨大的蛇躯盘踞在地窖中央,金色的竖瞳冷冰冰地注视着这一切:\"看啊,我父亲的力量正在他体内苏醒。声音直接钻入李岩的大脑,带着蛇类特有的嘶嘶声,\"你感觉到了吗?那种力量?那种饥饿?
李岩猛地抱住头,感觉颅骨内有什么东西在膨胀。记忆碎片如锋利的玻璃碴在脑海中翻搅——父母站在火中,手中捧着发光的黑色鳞片;年幼的自己右腿扭曲变形,长出鳞片和尖爪;一个模糊的蛇眼身影将他拖离火场
灰爷突然跳到李岩面前,毛发根根直立:\"常天龙!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如果李岩真是常天霸选中的容器,你为什么要唤醒'仙骨'?
李岩的右腿突然爆发出一阵前所未有的剧痛,他惨叫一声,看到自己的右裤腿被撑破,皮肤下凸起的纹路现在已经变成了真实的黑色鳞片,在昏暗的地窖中泛着金属光泽。
陈涛踉跄着站起来,用没受伤的左手举起配枪:\"我他妈不管你们这些妖魔鬼怪的破事,但李岩是我兄弟!动扳机,子弹呼啸而出,却在距离常天龙鳞片寸许的地方诡异地悬停,然后叮当一声掉在地上。
李岩的意识在剧痛和愤怒中挣扎。右半身越来越不像自己,但左半身仍保留着最后一丝清明。他模糊地意识到,常天龙想要的不仅是那片蛇蜕,而是要利用他作为容器复活常天霸。而地窖里地窖里藏着另半块关键鳞片。
灰爷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暗示。它的小眼睛飞快地扫视地窖,突然定在角落一个不起眼的铁箱上:\"菜鸟,撑住!
趁着常天龙陶醉在即将成功的喜悦中,灰爷化作一道灰影窜向角落。它的动作快如闪电,但常天龙毕竟是修行数百年的蛇仙,立刻察觉了异常。
千钧一发之际,李岩体内突然爆发出一股强大的力量。他不顾右腿撕裂般的疼痛,猛地扑向常天龙,异变的右手狠狠抓向蛇眼!常天龙猝不及防,勉强偏头避开要害,但李岩的利爪还是在它脸颊上留下五道深深的血痕。
这一阻拦给了灰爷宝贵的时间。它已经撬开铁箱,从里面叼出一个用红布包裹的小物件。就在常天龙转头要攻击灰爷的瞬间,灰爷猛地扯开红布——半块黑色的蛇鳞在昏暗的地窖中爆发出刺目的光芒!
它用尽全力将鳞片抛向李岩。常天龙发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整个地窖都在声波中颤抖,墙皮簌簌剥落。它不顾一切地扑向空中的鳞片,但李岩抢先一步——他的左手(唯一还保持人类形态的部分)接住了鳞片。
刹那间,一股强大的能量波动以李岩为中心爆发!他口袋里的那片蛇蜕自动飞出,与手中的半块鳞片如同磁石般相吸,在刺目的光芒中合二为一,形成一块完整的黑色菱形鳞片。鳞片上的符文亮起,与李岩右半身的纹路产生强烈共鸣。
李岩本能地将完整的鳞片按在自己胸口。一股清凉的能量瞬间流遍全身,与右半身狂暴的\"仙骨\"力量激烈碰撞。他感觉自己的身体成了战场,两股力量在每一寸肌肉、每一根骨头里厮杀。最剧烈的冲突发生在右腿——新生的鳞片开始剥落,露出下面鲜血淋漓的人类皮肤。
常天龙彻底疯狂了。它巨大的身躯在地窖中横冲直撞,毒液四处飞溅,腐蚀出阵阵白烟。我的!我父亲的力量是我的!开血盆大口,直接向李岩扑来,准备将他连人带鳞一起吞下。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地窖角落里那个一直指引他们的游魂突然实体化——一个面色惨白的中年男子,穿着二十年前的旧式西装。他无声地冲到李岩面前,双臂张开,直面常天龙的攻击。
巨蟒的毒牙深深刺入男子的肩膀,但令人惊讶的是,游魂没有像预期那样消散,而是紧紧抱住了常天龙的头部。他的身体开始发光,越来越亮,最后变成了一个刺眼的光球。
游魂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了李岩一眼,嘴角浮现出一丝微笑。在那电光火石的瞬间,李岩认出了那个笑容——和他父亲照片上一模一样的笑容。
下一刻,耀眼的白光充满了整个地窖。常天龙发出凄厉的惨叫,巨大的蛇躯在白光中扭曲、挣扎,最后\"砰\"地一声炸成无数黑色碎片,消散在空气中。
爆炸的冲击波将李岩掀飞出去。在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刻,他紧紧抱住那块黑色鳞片,感觉它正在慢慢融入自己的胸口,与\"仙骨\"达成某种微妙的平衡
不知过了多久,李岩在一阵剧痛中醒来。他躺在地窖冰冷的地面上,胸口火辣辣地疼,但右腿的异变已经消退,变回了普通的人类肢体,只是上面布满了青黑色的纹路,像是某种古老的刺青。灰爷疲惫地趴在他胸口,小爪子按在那块已经半融入皮肤的黑色鳞片上。
灰爷点点头,小眼睛里满是复杂的情绪:\"暂时吧。常天龙没死,只是被重创。它指了指李岩胸口的鳞片,\"现在成了新的'镇仙印'宿主。
李岩艰难地坐起来,看到陈涛在不远处呻吟着恢复意识。地窖一片狼藉,但那个救了他的游魂——他的父亲——已经无影无踪。
李岩的胸口突然一阵刺痛,不是伤口,而是更深处的、灵魂层面的疼痛。他低头看着那块已经与皮肤融合的黑色鳞片,感受到里面沉睡的强大力量——常天霸的精魄,现在被重新封印,而他自己则成了这个封印的容器。
灰爷跳上他的肩膀,罕见地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脸颊:\"你是李岩,灰家的出马弟子。它的小爪子拍了拍那块鳞片,\"我们会想办法解决的。
陈涛踉跄着走过来,左臂不自然地垂着,但脸上挂着释然的笑容:\"妈的,我还活着?那臭蛇呢?
三人沉默了片刻。地窖里的游魂已经全部消散,只剩下阴冷潮湿的空气和战斗留下的痕迹。
李岩在陈涛的搀扶下艰难站起来。右腿恢复了人形,但走起路来仍有些异样,像是随时可能再次异变。胸口的鳞片随着心跳微微发热,提醒着他体内沉睡的危险力量。
当他们艰难地爬上地窖楼梯时,李岩突然停下脚步:\"等等如果常天龙一直在找这块鳞片,为什么它会在我们家地窖里?我父母到底是什么人?
走出凶宅时,夕阳正好西沉,将三人的影子拉得很长。李岩回头看了一眼这栋吞噬了他太多噩梦的房子,胸口鳞片的位置隐隐作痛。他知道,这远不是结束——常天龙会卷土重来,他体内的\"仙骨\"和\"镇仙印\"需要平衡,而父母牺牲的真相还有太多谜团
但此刻,有灰爷蹲在肩头,有陈涛搀扶着他,至少他不再是孤军奋战。
李岩默默点头,右手不自觉地抚上胸口的鳞片。在那里,一个古老的灵魂正在沉睡,而他的命运,已经与这个灵魂紧紧纠缠在一起,无法分割。
夕阳下,三个身影——一人,一仙,一介于两者之间的存在——缓缓走向远方,背后凶宅的影子如同张开的巨口,却再也无法吞噬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