斗姆立于一旁，也不禁赞叹。
“以混元一成本源为代价，强行催熟，逆天改命。帝俊，你这天赋，怕是比之前也不差多少了。”
帝俊的目光复杂，他先是对着斗姆躬敬地行了一礼，而后才转向身旁，脸色因消耗巨大而略显苍白的太一。
他没有说话，只是伸出手，重重地拍在了太一的肩膀上。
千言万语，尽在不言中。
太一咧嘴一笑，笑容璨烂如太阳。
“兄长，欢迎回来。”
说罢，他取出了那枚鸿蒙紫气，心念一动，直接炼化。
天道轰鸣，紫气东来三万里！
无边圣威自太阳星爆发，席卷整个洪荒！
圣位加身的反哺之力，如甘霖普降，瞬间将他消耗的一成本源尽数补全，甚至犹有胜之！
斗姆看着这一幕，了然于心。
圣人不死不灭，耗费再大，天道也会为你买单，这就是最大的特权。
她看向帝俊。
“你既已归来，接下来有何打算？可要回汤谷？”
帝俊点头，眼中是历经生死后的平静与通透。
“羲和还在那，我该回去了。”
“你那套焚天大阵的灵宝，还在我这里。”斗姆抬手，八件灵宝的虚影在掌心浮现，“若你还想执掌妖族，我可以还给你。”
帝俊看着那熟悉的灵宝，沉默了许久，最终却哂然一笑，摇了摇头。
“娘娘，不必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放下一切的释然。
“巫妖的荣光，早已随不周山一同崩塌，成了过眼云烟。”
“况且，我这新生之躯，更契合您所传的世界之道。过去之物，不取也罢。”
话音落下，他主动斩断了与那八件灵宝的最后一丝因果联系。
斗姆眼中，终于流露出一丝真正的赞许。
能亲手埋葬自己的过去，才能真正拥抱未来。
这个归来的帝俊，比当年那个执掌天庭的妖皇，更可怕，也更值得期待
…………
帝俊离开了太阳星。
他没有撕裂空间，而是化作一道金色流光，孤独地划过冰冷死寂的星海。
他在用脚步，一步步丈量着回家的路，也在丈量着从妖皇到帝俊的距离。
汤谷。
那株贯连天地的扶桑神树，依旧在散发着永恒的、柔和的金光，庇护着妖族最后的净土。
当帝俊那既熟悉又陌生的气息，如一滴水落入滚油，骤然出现在汤谷上空时。
一道清冷的身影，第一个撕裂长空，冲天而起。
羲和。
她立于虚空，死死地盯着那张脸，眼框在瞬间就红了。
紧接着。
十道强横到足以搅动风云的准圣气息，自汤谷各处轰然升腾，化作十尊顶天立地的身影，齐齐出现在帝俊面前。
为首的白泽，一袭白衣，羽扇轻摇。
他身旁的呲铁，肩上扛着狰狞的狼牙棒，沉默中蕴酿着风暴。
鬼车那九颗头颅，每一个表情都不同，好奇、审视、激动、怀念。
英招、商羊、计蒙……
十大妖圣，神情各异，但那双眼深处燃烧的火焰，却指向了同一个人。
没有丝毫尤豫。
没有半句言语。
以羲和为首，十大准圣，对着那修为仅仅只有大罗金仙的帝俊，整齐划一，弯下了他们高傲了无数元会的脊梁。
躬身。
行君臣大礼。
“我等，恭迎陛下归来！”
声音穿越了万古岁月，震得扶桑神树落叶纷纷，依旧带着足以撼动天地的忠诚。
帝俊的目光扫过他们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羲和那泛红的眼框上。
他心中翻江倒海。
他上前，亲手将羲和扶起。
而后，对着十大妖圣虚抬了一下手。
“都起来吧。”
他的声音平静，温和，褪去了昔日妖皇的霸道，沉淀出一种历经生死的通透。
“辛苦你们了。”
只此一句。
呲铁这个用先天庚金炼体的铁汉子，竟觉得眼框发烫。
帝俊看着这些生死相随的旧部，缓缓说道：
“妖庭，已经是过去了。”
“你们，不必再守着这份早已消散的荣耀。”
他顿了顿，语气无比真诚。
“以你们的修为，无论是去天庭，还是投奔其他大能，都能挣脱这道枷锁，另有一番天地。”
这话，让刚刚升起的炽热气氛，瞬间冷却。
“陛下这是什么话！”
脾气最爆的呲铁第一个炸了，手中狼牙棒狠狠往虚空一顿，砸出一片漆黑的空间裂缝。
“俺们要是想走，巫妖大战结束那会儿，就跟鲲鹏那厮一样跑了！何必等到现在！”
“就是！”鬼车九个脑袋齐齐点头。
白泽摇着羽扇，脸上的儒雅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严肃。
“陛下，我等留下，非为妖庭，非为气运。”
“而是心甘情愿。”
帝俊沉默了。
他看着这群至死不渝的兄弟，许久，才长叹一声，将目光投向了下方。
扶桑树下，密密麻麻，站满了无数妖兵妖将。
他们是妖庭最后的火种。
是当年追随他征战四方，从血与火中幸存下来的老兵。
看到帝俊的目光，所有妖兵妖将，齐刷刷地跪倒在地，那山呼海啸般的呐喊，几乎要掀翻整片东海。
“恭迎妖皇陛下！”
帝俊看着他们，心中那份属于帝王的豪情，早已被无尽的责任感彻底压垮。
他深吸一口气，声音化作皇者法旨，传遍了汤谷的每一个角落。
“汤谷，并非你们的归宿。”
“你们也不该，永远留在这里。”
法旨落下，下方的欢呼声戛然而止，死一般的寂静。
“妖庭已散，仅凭这扶桑树镇压的气运，供养我等，都已是勉强。”
“你们留在此地，只会蹉跎岁月，断绝道途。”
帝俊的声音，冰冷而残酷。
“回去吧。”
“回到你们来的地方，回到洪荒的山川大泽之中。”
“那里，才是你们真正的战场。”
巫族已退守地府，人族亦非嗜杀之辈。
这片天地，大到足以让万族共存。
“陛下！”
白泽等人脸色剧变。
这是在自断根基！
若是散了，妖族就真的只剩下他们这些光杆司令了！
帝俊却摆了摆手，制止了他们所有的话。
他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可他更清楚，圈养起来的绵羊，永远变不回纵横山林的猛虎。
与其让他们在汤谷这片小小的池塘里慢慢枯死，不如放他们归于大海。
哪怕会经历风浪，至少还有一线生机。